第55章 下黎郡
鐘景心很累。
他白白擔心了爺一整夜。
爺原來並非什麼重傷,隻是一些皮肉外傷。
雖然傷口多了些,看起來嚇人了些,但以爺的身子骨來說,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狀況。
什麼內府筋骨,都隻是說來騙騙紀二姑娘的。
騙人家小姑娘也就罷了,卻連他也順帶給騙了。
鐘景此時立在屋內,看自家小侯爺的目色十分複雜。
爺這樣的人,竟會使如此手段來哄騙人家小姑娘。
不知該誇爺高明還是該默默替爺不恥一下。
爺以前可不是這種人。
果然女子是毒吧。
鐘景正想著,默默見屋門被打開,楊大夫走了進來。
謝遠琮聽到楊軻說紀初苓崴了腳時,臉色就是一黑。
她怎傷了還一直不吭聲,如此迷糊,都不知疼的麼?
鐘景聽了在旁道:“大概是紀二姑娘擔心爺,所以顧不上自己。
”
謝遠琮一眼睨去,鐘景這傢夥如今竟也學會怪裡怪氣地說話了。
楊軻說完他已給紀初苓上了藥,沒什麼事了,就又匆匆跑出去繼續吃他的。
這時鐘景聽見外頭動靜,出去招了人來問,聽後回到謝遠琮身邊回稟。
說是今晚之事已經將人驚動了,因為紀二姑娘的失蹤,嶺縣縣令正帶了縣衙的人在城中搜尋。
鐘景言道,得將紀二姑娘儘快送回去了。
心道:爺你總不能一直霸著人不放。
謝遠琮心想確實該送紀初苓先回去了。
不然就她二姨父那一家,真得將動靜鬧大了。
鐘景見謝遠琮有動身意向,忙上前阻止道:“爺,您傷重不合適。
小的必將紀二姑娘安然送回。
”
謝遠琮頓時一噎。
什麼叫自己搬了個石頭往自己腳上砸。
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還能如何?
謝遠琮最終沒好氣地叮囑鐘景送人回去,不可有半點閃失。
鐘景樂滋滋地就領命出去了。
謝遠琮將這小子的幸災樂禍看在眼裡,默默在心裡給他劃撥了幾樁接下來的任務。
鐘景還當自己掩藏得極好,全然不知接下來有的是麻煩讓他受。
他一出來,就趕忙殷勤地去請紀二姑娘。
鐘景心裡打著小算盤,琢磨著討好紀二姑娘興許比爺還要重要,畢竟以後他可是要去尋少夫人的庇罩的。
紀初苓聽說了二姨父帶人在找她,怕他們擔心也想著儘快回去。
聽鐘景說這就立刻送她回去後,紀初苓也鬆了一口氣。
畢竟剛剛謝遠琮他……若現在讓她回屋,她才更緊張不知當如何面對呢。
鐘景很快招人拉了輛馬車來。
快要到時,紀初苓想了想便把披風解下丟了。
上頭沾了斑斑血跡,怕是要嚇到二姨父二姨母。
她突然失蹤,二姨母二姨父果然急得要命,大半夜都沒顧上整理自己,到處想辦法找人。
見她被送回,立馬就跑上來擁緊了她。
盛勇見二姑娘好好的出現了,心也總算放下了。
晚間他正守著,卻忽然覺察到異動,最後追了一個身影出去。
等反應過來,才知自己是被調開了。
所有人見到紀初苓後,都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令她好生為難。
謝遠琮的這些事,她又不好多說道的。
而且衛公公就死在二姨父的管治範圍內,這種事情,他們當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不過回來前她也問過鐘景,他說那些不該有的血跡倒是都已處理乾淨了。
最後好在是鐘景及時出面解了圍。
也不知道謝遠琮他們備了一套怎樣的說辭,圓得不令人懷疑。
果然私談之後,二姨父就讓衙役退回,不再插手過問了。
隻是對於她被牽扯進鎮槐門案子裡二姨父還心存擔憂,問了她許多回,確定她當真沒受欺負,這才安心。
盛勇回來後則是一臉黑灰的模樣,但其餘之事也絕口不提了。
紀初苓原本還擔心,怕今夜之事難以解釋,沒想謝遠琮早就已經考慮到了,替她把尾巴都收拾妥當,免了她受累。
鐘景把人安然送到,並將後續之事安排妥當後便立即趕回了農舍。
此時天際已開始泛白了。
謝遠琮實則已極傷累,紀初苓一離開,他便如同抽去了支撐的那鼓力氣,歇下小憩了一會。
然而沒過多久,他便在休憩中隱約聽聞到屋外傳來小聲商議的動靜。
他立刻睜眼坐起:“鐘景。
你回來了?
”
鐘景一聽,立刻推門而入,之前那點玩笑的心思也全都收起來了。
他簡單回稟了送回紀二姑娘的事後,便上前將手中一封密信遞給了謝遠琮。
“爺,那裡快馬加鞭送回來的密報。
小的剛收到,不敢留滯一刻。
”
謝遠琮接過,看向密信封口上的火紅漆印,眉頭猛然跳了一跳,幾下拆開。
幾眼掃視過後,神色變得極為凝重。
這密信是他的人從邊境遞過來的,說是不久之前蠻夷韃羅突然集軍,興兵攻打我國。
短短五日內就已破了一郡,如今正在籌備打算攻打下黎郡。
韃羅此番攻打得猝不及防,眼下下黎郡情勢危機,落了下風抵擋艱難。
若下黎郡再被破,邊境就如同失了一片屏障,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尤其對他們鎮安侯府來說,斷不可讓蠻夷如此這般的倡狂,稱心如意。
“戰報多久會到宮裡?
”謝遠琮捏著手中信問。
因他早就特意指派了人手,緊盯邊關動靜,所以他手上這封信,會比送達宮內的戰報要早上一些。
當是國內最早的消息。
鐘景聞言回道:“一到兩日。
”
謝遠琮指尖點了點信紙。
最快一日麼。
“立刻動身回京。
”他道。
鐘景領命下去準備。
謝遠琮倚靠著閉了閉眼——
這消息太突然了些,不過好在此處的事情已了。
否則受上拖延,再趕回京去,也許就會來不及。
前世戰報傳回京中,因戰況緊急,京中又無得力武將敢擔此重任,康和帝急火,隻得寄希望于鎮安侯府。
一日之內連下了三道旨意,相請相逼。
父親的身子早已無法再重上戰場,而那時候他卻恰不在京,被此前各類瑣事牽絆在京外,全然不知此事。
即便當下就知道,他也趕不回來。
雖此後他也疑過,如此關頭,他卻恰好被外調出京,興許其間大概率並非巧合,然而卻一直隻是心中猜想而已。
而他不在,鎮安侯府內就隻有阿姐。
大夏國安泰許久了,乍起戰事,一時把康和帝給嚇壞了神。
武將待用時方恨無。
所以即便他知道鎮安侯已無法再上戰場,但一想到曾經那個令蠻夷聞風散膽,且戰無不勝的戰神大將軍。
他最終還是別無他選的把希望寄託在侯府身上。
如此局勢,以爹那樣的狀況與血氣,若令他知曉,必將勉為其難。
所以就在第三道聖旨下時,阿姐不得已接過,瞞下阿爹,連夜趕赴軍營整頓,披甲領將士出征。
也就是自那回之後,便天人永隔。
這回,依然是相同的狀況,卻絕不會再是相同的結局。
謝遠琮一把將密信拽緊在手心。
於是就在紀初苓回了宅子補覺之時,謝遠琮的馬車已出嶺縣,往望京疾駛而去。
而比馬車更早的,則是腳裹暗信一路飛進文大學士府上的飛鴿。
文凜這日慣常早起,剛伸了個懶腰,便見謝遠琮的飛鴿落在他的窗前,急吼吼地催他。
文凜一怔,取下了信看。
沒過多久,收拾妥當的文凜便急匆匆出了文府,最後停在了鎮安侯府門前。
他雖本能的想要退瑟,但一想到信上所述,最終仍是強行壯起他那慫膽子,上前敲開了鎮安侯府的大門。
謝遠琮的馬車經過了一日地奮馬疾馳,于申時駛入了京城。
就在當晚,子時時分,一封加急戰報被連夜送進了宮內。
已安置的康和帝聽聞邊境戰亂,頓時披衣而起,察看戰報。
看完之後,他坐於椅上,手甚至有些顫。
大夏國經過了太久的平和盛世,而此刻邊關卻這麼毫無徵兆地起了戰事。
康和帝能不驚心,能不自亂麼。
他都才收到戰報,那韃羅蠻賊都攻破他一郡了!
康和帝在殿內左右踱步不停,心神不寧。
他不停思索究竟該派誰領軍前去,將那蠻賊給驅出去。
可他這麼多年來因心憂忌憚,重文輕武,平常時候尚不覺得,此刻一算,挑來選去竟無一可用武將人才。
而且如今的大夏國他原本就沒提拔出幾個像樣的武官出來。
所謂能將之才,他算來核去,也隻落在鎮安侯的頭上。
但可惜鎮安侯當年一戰傷及筋骨肺腑,他的身子已經無力支持他再上戰場了。
這件事整個大夏國幾乎沒幾人知道。
因為鎮安侯當年作戰驍勇,餘威猶在,光是報出名頭,都還是能讓敵軍聞風散膽,夾股而逃。
所以隻要大夏國還有一個鎮安侯在,蠻夷就會有所忌憚。
也正是因為此原因,鎮安侯的真實狀況才不能夠被洩漏。
如此也就一直被隱瞞下來了。
皇帝幾番思來覆去皆不得法,於是當即就下旨召了一批要臣進宮。
這批要臣多為文官,大晚上被召集進宮,皆是不明所以。
都還在聯想之前朝堂肅整之事,亦懷疑是否被涉及了哪方爭鬥中。
結果沒想到皇帝的深夜召集,竟是為了邊關戰事!
當聽見韃羅興兵,這群人神色壓根就沒比皇帝好上多少。
個個面容戚慌,不僅亂了神,還亂了套。
一群光嘴皮子溜得人當場吵得殿中喧喧嚷嚷。
全無主張,媲如鬧市。
氣得皇帝舉起手邊茶盞就砸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