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敏華在之前還沒有那麽深刻的感覺,人能改變自己人生階層,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非常少,一旦抓不住,之後就再不會有。
她覺得,王明遠就是那種一旦她放手,便會飛到天外去,再也不可能回來的那個‘東西’。
生平隻有這一次機會,她能輕輕松松地改變命運,隻要和王明遠在一起,她就能過上現在遠遠不及的好日子。
可她又下不了決心。
王明遠是很好的,但他的世界也很麻煩,就這麽短的時間,江敏華忍受了她從小到大從沒有經歷過的委屈難受和……自卑。
她以前在學校是優等生,同學們都喜歡她,在家也是父母寵兒,她弟弟都別想跟她比,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優秀,很出色,將來在這個世上能過很好的生活。
後來冒出一個穆青雲,讓她遭遇了各種挫折和丟臉。
可當時心裡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那些東西,現在她都快忘了。
每天面臨的都是忽視,都是發自內心的自卑。
她的同學們並沒有對她冷嘲熱諷,也沒有什麽過激舉動,事實上那個學校裡的每一個同學,在禮儀上顯然都受過專門的訓練,看起來非常完美。
隻是,她和他們不是一路人而已。
對方說的話,她聽不懂。
大家都喜歡玩的遊戲,她沒聽說過。
這些人每天要一起做的事,是她無論如何也夠不著的。
就像把一隻地上爬的蟲子,放在龍的群體裡,這隻蟲子又能有多好受?
她在那所學校裡的感覺,和蟲子一樣,對方不會刻意去欺負這隻蟲子,隻是格格不入而已。
江敏華看著穆青雲,她為什麽不會覺得……痛苦?
鄉下長大的丫頭,小小的年紀,進縣城時兩手空空,基本上什麽都沒有,立馬就能怒懟她爸媽,什麽也不怕。
這麽胡思亂想,身體上的疲憊倒是漸漸少了。
江敏華拚命跟著隊伍走,越向上,山路越窄,越陡峭難行,她都不敢向下看,生怕一不小心摔入茫茫雲海。
“啊,感覺我之前丟掉的顏面都被找回來了,可為什麽我一點都不開心?
”
朱剛抹了把汗,哭笑不得,“這顏面丟了也就丟了吧,我真的沒有往回找的意思,穆同學,您要是有什麽小道近路作弊器,請務必用出來,我們,咳咳,至少是我,特別喜歡鑽規則的漏洞來著。
”
王梓呻吟了聲,擡頭看朱剛,張了張嘴,又低下頭去悶頭趕路。
現在還能說話,而且不大喘氣,顯然朱剛實在沒有說這些的必要,真正想嗷嗷叫的,分明是他!
王梓使勁灌了兩口水,氣喘籲籲地撐著旁邊的樹,正好看到兩隻大猩猩乖乖地從身後推著穆青雲,兩隻五彩斑斕的長尾巴小鳥銜著長長的竹葉給穆青雲喂泉水。
“哼,一點都不乾淨,給我也不敢喝。
”
他鼓著臉腹誹了兩聲,翻了個白眼,貌似完全不理會自己在鏡頭下是什麽表情了,但其實還是很好看。
穆青雲輕笑,剛要說話,秀眉一挑,道:“你們一直想看的機關,馬上來了。
”
朱剛:“啊?
”
驚叫間,眾人前後的道路嘩啦啦就坍塌了下去。
朱剛:“!
!
”
穆青雲:“?
?
”
節目組所有人工作人員齊齊驚呼,頓時亂了方寸,跌跌撞撞。
幾乎刹那間,所有人都等於被困在了半空中似的,向前無路,向後無門,全是萬丈深淵。
李導演眼淚嘩啦啦就掉下來,嚎啕大哭:“穆同學,咱們是拍節目的,不是來找死的,嗚嗚。
”
穆青雲:“……”
她心裡也撲騰了幾下,但真不是故意的。
明明昨天晚上她剛剛檢查過,第一關的機關是假獨木橋。
就是一拐彎,前方兩個山頭中間搭建了一根獨木橋,周圍好像沒有扶欄,向下看白雲滾滾,掉下去就是死。
但其實這就是個假的,周圍都是用極細,極透明的蛛絲編織成的大網,你不想走獨木橋,往旁邊跳幾下也就過去了。
她看過資料,當年有不少白雲門的小孩子在這一關玩蹦蹦床,而且怎麽都玩不煩,老喜歡呢。
為什麽獨木橋會變成她沒有啟動的第六關‘絕地’?
穆青雲想了想,還是不製作恐慌氣氛,笑起來一本正經地道:“別慌,這就是我們白雲門弟子試煉的一環,雖然看起來是絕地,其實隻要沉住氣,隻要坐等一個小時前面的路就自動接上了。
”
眾人:“啊?
”
“真的,當然,真正的弟子考試肯定不能告訴那些新弟子們,可咱們畢竟是拍節目,我就不那麽嚴格了,登高望遠,大家也累得很,坐下來休息一個小時,吃點東西喝點水,觀賞一下白雲山的風光,不是很好?
”
穆青雲的聲音極冷靜,簡直和新聞聯播的主持人有一比,一眾嘉賓瑟瑟發抖地擠成一團,卻還是稍微冷靜,至少沒四處亂跑。
朱剛帶著些許顫音:“你們白,白雲門搞這樣的試煉,為了試什麽,膽量?
”
穆青雲有點尷尬,小聲道:“試心性,看有多少人,不做人。
”
朱剛心裡登時一跳。
王梓也不傻:“這機關還沒完?
不是隻讓我們等一個小時?
”
哢嚓、哢嚓。
說話間,前後又碎裂了地面,石頭哐當一聲墜下去。
朱剛:“我的媽呀!
”
王梓高聲呼喊:“穆同學,咱們不玩了好不好,我們不當什麽白雲門弟子,不進行什麽試煉,咱回去繼續參觀白雲門吧,不就是一檔綜藝節目,沒必要拚命啊,真沒必要。
”
穆青雲心下更尷尬。
她剛才一看不妙,再拍下去可能一個鏡頭都不能要了,李導演的臉都是綠色的,她就想要停下機關,但怎麽踩機關的鎖定裝置都不管用。
自從系統找上門,自家寫的劇本一個個成真以來,穆青雲不敢說一直順風順水,畢竟也有打個魔物打五勞七傷的時候,但從來都是無論做什麽,都仿佛天地齊助力,必要成的。
像今天這般,處處都不按她的計劃走,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