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雲使了個眼色,就和陳怡一起拖著路不由,打算繞開蘇星月,趕緊走。
大庭廣眾之下,實不該橫生波折。
穆青雲有種直覺,走得慢了,大概要出亂子。
哐當!
仿佛在印證她的想法,摘月樓的大門瞬間緊閉。
陳怡和穆青雲反應極快,一扯路不由飛身而起,踩著桌子上了木梯,直接避讓到大圓柱背後。
也就刹那間,四壁上打開了各種孔洞,還有天窗處,都開始往樓內潑油。
所有客人都嚇了一跳,連忙四散逃竄,好幾個跑了兩步腿下發軟,一頭栽在地上,掙紮半天沒站起來。
四處鬼哭狼嚎。
“是猛火油!
”
“怎麽回事!
”
路不由一見蘇星月和倒在桌上上的孩子都被油潑到,駭然色變,掙紮著就要向外撲,陳怡一腳踹過去把他踹地上。
“再動,弄死你!
”
陳怡翻了個白眼。
若非眼下是什麽情況,她還弄不太明白,說不定要問一問這家夥,那直接砍暈了拖官府交差才輕松方便。
她每次看話本,最煩那些事到臨頭不趕緊完活,非要動嘴的情節。
可現在,恐怕還真得動嘴。
陳怡把路不由提在手,目光四顧,卻倏然色變。
整個摘月樓內,被猛火油掩蓋下,彌漫著一股子怪味。
穆青雲眼見她系統界面第一次主動彈出。
【毒抗性+0.01+0.01+0.01】
穆青雲屏氣凝神,她家這天道酬勤系統居然能抗毒!
剛才她還覺得有些恍惚,眼前好似出現一幕幕的幻象。
都是她當年在村子裡,還有在穆四平家發生的事,情緒也有些壓不住。
但也不過瞬間,腦子就一清。
陳怡此時已經顧不上路不由了,一松手,任他連滾帶爬地爬到桌邊,低頭去檢查倒在那兒的孩子,自己趕緊翻出避毒的藥丸子,遞給自家師妹,兩人分食。
此時,整個摘月樓已經亂了套。
大部分客人神志還在,就是身子發虛,發軟,除了嚇得臉色發白,倒也沒大事。
但也有幾個情緒控制得不好,有哭的,有笑的,還有的滔滔不絕,罵天罵地。
不遠處,張蓉蓉勃然大怒,抓著孫玉芝不知說些什麽,越說越激動。
孫玉芝也嚎啕大哭起來,又是抓頭髮又是捶桌子,哪裡還有一絲貴公子形象!
陳怡眼珠子瞪得圓溜溜,差點被徹底吸引走注意力,還好緊要關頭想起,她今天第一回帶寶貝師妹出任務,必要擔起大師姐的責任。
“鬧這麽大,肯定驚動衙門了,別急,先看看。
”
她們來乾活之前,早和衙門通過氣,雖說隻有姐妹兩個進了摘月樓,但對面就有幾個衙役盯梢。
說話間,路不由的目光落在蘇星月身上,看著她臉上,頭髮上,身上全是猛火油,心頭狂跳,眼睛赤紅:“冤有頭債有主,你們的仇人是我,有什麽都衝我來!
”
樓內四面八方,傳來一陣陣癲狂的笑聲。
陳怡狂翻白眼:“白癡。
”
這江洋大盜也夠蠢,哪有自曝其短的,怎麽到現在還這麽多年沒被逮住明正典刑?
他就該表現得混不吝一些,什麽都不在意,反而不易被人拿捏。
“多可笑,你屠了邢家村七百多口人,泥裡的血腥氣久經不散,大火燒了足足三日,到現在,邢家村依舊是不毛之地。
”
“結果你卻被蘇星月這個邢家村遺孤救下,她救你時,可是冒了極大的風險,河流湍急,下有暗礁,你那麽重,她又那麽瘦弱……”
“你留在她身邊不走,你看著她被你軟化,一點點地接受你,信任你,與你相戀,把你當親人,想沒想過東窗事發這一天?
你難道就不會做噩夢?
”
“她知道自己視作未來良人的那個男人,就是殺了她親爹,親娘,殺了最疼愛她的祖母,殺了會給她糖吃的鄰家伯伯,就連她最疼愛,最喜歡的小外甥女,也被你殺了。
”
“她的小外甥女才一歲,連死亡是什麽都不知道。
”
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在摘月樓上回蕩。
路不由身體抖得和篩子一般。
蘇星月也在抖。
陳怡吐出口氣,一看路不由的表情就知,說話的人大概並沒有說謊。
她隻覺一口鬱氣湧上心頭,恨不能把路不由大卸八塊。
這廝要是還是個人,知道救了自己的是邢家村遺孤的瞬間,就該找個地方自我了斷。
還愛?
愛個屁!
背著七百多條人命的愛情,何其荒誕?
路不由猛地站起身,咬緊牙關,對蘇星月道:“阿星,來,到我和濤濤這兒。
”
蘇星月動也沒動。
路不由眼淚滾滾而落,滿面汗水淚水混在一起,狼狽不堪:“我會死的,我可以死,先,先讓我知道,你們娘倆安全。
”
蘇星月仍然不說話,整個人就好似已經是死人。
路不由走了兩步,哪怕被束著手,也想去拽蘇星月的胳膊,隻剛伸出,卻驟然僵住,咬咬牙,袖子裡落出一把刀,瞬間割開繩索,他握住刀,抵在脖頸上。
“阿星,你不要想了,以後帶著濤濤好好活,就當我是你的一場噩夢吧,噩夢總會醒——”
話音未落,路不由後心一痛,驟然回頭,卻見本來趴在桌上的濤濤滿臉兇惡地瞪他,手裡攥著的,正是路不由親手打造,相贈的匕首。
此時,匕首已刺入他後心兩指,之所以沒刺得更深,是穆青雲不知何時落在濤濤身邊,兩指點中了他的手腕。
一手推開濤濤,穆青雲一手劈向路不由的後脖頸:歎氣:“我不是想阻止你,可刑家村的屠村案不是隻你一個苦主,而且我看了卷宗,當初前因後果仍不清楚,現在抓了他,總要逼他交代才是。
”
這一掌劈下去,路不由硬生生扛了,竟紋絲不動,穆青雲心裡一驚。
濤濤連連冷笑:“我要親手殺他!
”
穆青雲皺眉,死死盯著路不由的側臉,眼角餘光掃過陳怡的表情,驟然提起濤濤的後領,連退兩步。
退開的一瞬,刀光閃爍,哢嚓,桌椅破碎。
剛才若是不退這一步,濤濤這小孩至少要丟一條胳膊。
陳怡的呼聲吞回喉嚨,瞬間迫近,一劍刺出,逼得路不由隻得收刀抵擋。
穆青雲護著濤濤,終於看到路不由此時的表情,眼神,心下不由歎了口氣。
他這會兒汗出如漿,連汗液裡都透出一股粉紅色的怪異,雙目赤紅,表情一時瘋癲,一時猙獰,分明已是神志不清。
果然像前輩們傳授的經驗,出任務這種事,一旦開始不順利,那就什麽稀奇古怪的事都會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