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一鋁廠大門外，馬莊村的村民正在鼓噪，忽然間見到華一鋁廠大門口走出幾個人，為首一個身穿呢子風衣，年紀不過二十三四歲，但是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番領導風度。
其實鄉下人也不懂什麼領導風度，隻是見周圍幾個人都陪着笑臉跟年輕人說話，就覺得這個年輕人很不一般。

　　徐老大也看到了這個年輕人，他不由得呆了一呆，低聲說道：“哎呀，林主任怎麼也來了？
”

　　旁邊的馬富強連忙問道：“誰，你說他是誰？
”

　　徐老大跺了跺腳，說道：“那個當先的年輕人，就是我對你們說的林主任。
”

　　“什麼？
他就是林主任啊？
”馬富強往那邊望了望，說道：“怪不得呢！
”

　　“怪不得什麼？
富強，林主任都過來呢，你說該怎麼辦？
”徐老大有些緊張地望着馬富強。

　　“怎麼辦？
”馬富強笑了一下，說道：“叔，咱們該咋辦還咋辦。
聽你說的那些事情，林主任也是通情達理的人。
我們村這麼多人患病，無錢醫治，讓華一鋁廠給我們醫治，給我們賠款，這都是正當的要求，對不對？
林主任不會責怪我們的。
再說，我們是向華一鋁廠要錢，而不是想管委會要錢啊。
你不是告訴我說，管委會的财務也說了，都是華一鋁廠欠了管委會幾百萬什麼配套款，所以管委會才沒有錢支付你的工程款嗎？
從這一點上來說，咱們和管委會、和林主任是一事的啊！
”

　　“富強，理是你說的這個理。
可是我心中總是覺得有點發虛。
如果林主任對咱們不好，那無所謂，管他是天王老子，我們該要我們賬還要我們的賬。
^H可是林主任對我們太好了，根本沒有小瞧我們鄉下人的意思，我們這樣做，總是感覺有些不踏實。
”徐老大搓着雙手說道。

　　“叔，你放一百個心吧。
林主任絕對是通情達理的，不會責怪你的。
”馬富強笑着寬慰徐老大。
他心中暗道，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徐老大這樣在村裡說一不二，連支書和村長都惹不起的人物，見了這個年輕的林主任，怎麼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如果不是自己在一旁為他打氣，說不定自己這位老叔早就逃之夭夭了。

　　****************************************************林遠方一在華一鋁廠大門口出現，新城派出所所長餘先鋒就看到了，他心中暗道，謝天謝地，上邊的領導終于出現了。
這下子要是再出什麼事情，就不是自己這個派出所所長的責任了。
有管委會的林主任在，還輪不到自己這個所長負責任。

　　心中盤算着，餘先鋒就覺得把林遠方捧得高高的，突出林遠方的領導地位。
所以緊跑幾步迎到林遠方面前，雙腳一并，來個及其幹淨利落的立正姿勢，然後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警禮，大聲說道：“林主任，新城派出所所長餘先鋒向您報到，請指示！
”

　　在村民們眼中，派出所所長簡直是一方土霸王，是很牛的政斧官員，此時見這個土霸王對那個年輕人都畢恭畢敬的，心中對林遠方的敬畏就又多了一層。

　　林遠方在歡迎宴會上和餘先鋒喝過兩杯酒，倒是沒有想到餘先鋒會給他這麼正式的見面禮。
他微笑着伸出手來，“餘所長辛苦了，同志們辛苦了。
”

　　又是一陣握手。
放開了手，林遠方才問道：“是怎麼一個情況？
”

　　餘先鋒就小聲地把情況向林遠方彙報了一遍，林遠方一邊聽着，一邊用目光掃視着大門口兩旁的黑壓壓的村民們，心中暗歎自己這一招棋是不是走的太險了？
如果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他也不會暗示黃旭蒙走這一招棋的。

　　聽完了餘先鋒的彙報，林遠方點了點頭，說道：“好，我過去看看。
”

　　黃旭蒙立刻擋在了林遠方面前，低聲說道：“林主任，太危險了吧？
我過去就好了。
”

　　餘先鋒也說道：“是啊，林主任，您不能過去。
村民們在外面站了幾個小時了，我怕他們情緒有點不對頭。
”

　　林遠方擺了擺手，說道：“大驚小怪。
要相信我們的群衆嘛。
他們隻是過來表達一下他們的訴求，又不是過來搞破壞的，你們看看，他們還是秩序井然的。
”

　　說着就推開了黃旭蒙，邁步往那村民那邊走去。
黃旭蒙沖餘先鋒使了個眼色，餘先鋒立即率領四個膀大腰圓的警察，從四周護住了林遠方。

　　林遠方有點哭笑不得，揮手說道：“散開散開，你們這是做什麼？
你們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是不安。
”

　　餘先鋒無奈，隻好讓其他四個警察回去，自己和黃旭蒙一左一右，護着林遠方往村民方向走。

　　林遠方目光早已經掃見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徐老大，就邁步向徐老大走去。
徐老大看見林遠方向自己這邊來，心中更是有些發虛。
莊稼漢子，最害怕欠别人的人情……“徐老大。
”林遠方已經走到徐老大面前，他嚴肅地說道：“徐老大，你們這是做什麼？
”

　　“林……林主任。
”徐老大搓着雙手，黝黑的臉漲得通紅，“我們，我們這是再向華一鋁廠讨還公道。
”

　　“有你們這樣讨的嗎？
”林遠方闆着臉說道，“你們有什麼要求，可以派個代表去，向華一鋁廠方面提意見嘛。
你們聚集這麼多人過來，像什麼話？
萬一出了什麼問題，你們誰能負起這個責任？
”

　　因為華一鋁廠辦公室主任張又順就跟在身後，林遠方不得不說出一番冠冕堂皇的場面話。

　　“林主任，您這樣說就有點冤枉我們了。
”馬富強在一旁接口說道：“關于華一鋁廠排放污染給我們馬莊村村民緻病的問題，我們也曾選派代表過來談過，可是華一鋁廠根本不給我們機會，甚至連廠大門都不讓我們進，我們去和誰談啊？
我們把全村的老少爺們兒聚集到這裡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們不來這麼多人，根本不會引起華一鋁廠重視的。
他們肯定還會敷衍我們，甚至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

　　“哦？
”林遠方打量了一下馬富強，心說這個農村小夥子看着年齡不大，嘴皮子倒是很利落，在自己面前也不怯場，倒是真的難得。
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

　　“馬富強。
”馬富強說道：“馬莊村小學民辦教師。
”

　　林遠方在心底把這個名字記下，轉身看了看馬路兩邊黑壓壓的一千多口村民，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剛從華一鋁廠廠長辦公室出來。
他們江廠長向我表态，表示願意和你們馬莊村村民就華一鋁廠排放污染物造成的一切損害展開談判。
”

　　“可是兩個小時前，華一鋁廠的江廠長已經拒絕了我們的條件。
”馬富強說道。

　　林遠方說道：“那是以前。
現在華一鋁廠方面又同意重現展開談判。
”他收回目光望了望徐老大，最後卻落到馬富強身上：“不過呢，華一鋁廠方面也有個條件。
希望在他們和你們展開談判的同時，你們能夠選派幾個代表過去，而其他村民必須撤回去，等待談判的結果。
”

　　馬富強和徐老大碰了一個眼神，然後收回目光，恭敬地對林遠方說道：“林主任，這件事情太大，我們倆個人做不了主，得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

　　“也好。
”林遠方擡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說道：“希望你們盡快。
”

　　徐老大和馬富強就返回的村民隊伍當中去，他們招了手，很快從村民中走出來三四個人，圍着徐老大和馬富強到了路邊一棵粗大的法國泡桐下面。
幾個人腦袋碰腦袋的商量了起來，每個人都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之後，最後把目光落到徐老大身上。
這個建築隊的包工頭此時就是他們的主心骨，至于小學民辦教師馬富強，更類似于軍師的角色，最後拿主意當決斷的還必須是徐老大。

　　徐老大兩隻黝黑粗糙的大手絞在一起，兩隻大門牙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往林遠方那邊瞟了一眼，才說道：“我們莊稼人不能忘恩負義。
林主任真心為我們好，他出來說合，我們無論如何都要給他一個面子，是不是？
”

　　其他人都點頭，說道：“你整天在外面做工程，見識廣，你說是啥就是啥。
”

　　徐老大低低說了幾條意見，其他人連連點頭，說道：“中，中，中，就按照你說的辦。
”

　　徐老大這才和馬富強返身回到林遠方的面前，馬富強說道：“林主任，我們大家商量了一下，你是管委會的領導，既然開了口，我們就不能讓你的話掉地下。
這樣，我們村民們同意暫時先回去，留下幾個談判代表進去和華一鋁廠談判。
不過我們也有幾個條件，要華一鋁廠方面答應了，我們才能夠過去談判。
”

　　“什麼條件？
說出來聽聽。
”林遠方微笑着，轉身招了招手，讓在他身後一步遠的華一廠辦主任張又順走了上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