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方淡淡一笑，心說早知今曰，何必當初呢？
你老商這個時候想往回縮了，哪裡有那麼容易？
他輕輕呷了一口茶，正要開口，卻聽房門一響，剛剛離開的張有年捧着一份文件快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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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任，辦公室剛收到一份傳真，請您過目。
”張有年站在林遠方身側，雙手捧着傳真遞到林遠方手中。

　　看着張有年對林遠方畢恭畢敬地樣子，商志超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溜溜的，心說還真沒有看出來，才三兩天的功夫，張有年就靠上了林遠方，還真是一個能鑽營的主兒呢！

　　林遠方接過傳真看了兩眼，淡淡一笑，輕輕地把手中這份傳真推到商志超面前：“商主任，你看看。
”

　　商志超不由得心中一跳，連忙拿起面前這份傳真一看，隻見上面寫着：“縣經貿委：經縣政斧常務會議研究決定，特通知你單位，我局将于七月十七曰上午赴你委下屬碳素廠、紙箱廠兩單位展開審計工作。
請予配合。
”、落款是邙南縣審計局。

　　看着手中這份傳真，商志超的太陽穴突突突的直跳。
他也聽說過林遠方能量很大，在縣委書記洪顯國那裡很能說得上話，但是他還是沒有想到，林遠方的活動能量竟然如此巨大，剛剛在會議上宣布要審計局下來審計碳素廠和紙箱廠，這還不到兩個小時，縣政斧那邊常務會議都開過了，已經下了正式決定，審計局明天上午就要派人過來。
早知道是這麼一個結果，自己還眼巴巴跑過來向林遠方服軟幹嘛？
難不成還能讓縣政斧常務會議把決定收回去？
這不是自找丢人現眼嗎？

　　“林主任，既然是縣政斧已經決定下來了，那我收回剛才的建議。
”商志超強笑着說道，他壓着内心的怒火，按着桌沿兒站了起來，“我那邊還有很多事，要先回去處理了。
”

　　林遠方微笑着站了起來，握住商志超的手抱歉地說道：“商主任，我也沒有想到縣裡領導會這麼雷厲風行，這麼快就作出了決定。
實在是……”

　　明知道林遠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商志超偏偏什麼話都不能說。
他心中暗恨道，姓林的，就讓你暫時得意得意。
不過你别以為我商志超就是吃素的，可以任你擺布的。
你可以用審計這個尚方寶劍壓着下面企業那些領導，但是你能壓得住下面的工人嗎？
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好戲還在後頭呢！

　　出了林遠方的辦公室，商志超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下樓，讓司機開車到了城郊的一個農家小院裡。
小院裡有一棟兩層高的小樓，外面貼着白瓷片，是那種典型城郊富裕戶的建築風格。

　　商志超剛下車，王衛國的妹妹王豔紅就挂着妩媚的笑容迎了出來，嗲聲嗲氣地說：“志超，人家想死你啦。
”說着就要往王衛國懷裡撲。

　　“鬧什麼鬧，也不看個時候！
”王衛國一把将王豔紅推開，說道：“你馬上打電話把你衛國給我叫過來。
”

　　“好嘛好嘛，不就是叫我哥過來嘛，你好端端的發什麼脾氣！
”王豔紅沖商志超翻了一個白眼，扭着屁股去給王衛國打電話了。

　　**********************************************************************下午，林遠方專門抽出時間，和經貿委這兩年分進來的十幾個大學生召開了一個座談會，讓他們暢談一下進了經貿委之後對自身工作、生活、學習方面的心得體會。
林遠方仔細聽取了每一個大學生的發言，在他們發言結束後，還詳細詢問了每一名大學生對自身工作崗位的熟悉程度，讀力完成具體工作的情況，對自己的未來發展有什麼打算，還有在實際工作生活中有什麼困難等等。
這所有的一切讓人看起來，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座談會。
但是張有年心中卻非常清楚，小林主任這是在為他自己挑選秘書。

　　林遠方表面上面面俱到，對每一個學生都是同樣的關注，同樣的熱情，可是實際上，他最關注的還是那個被分在蘆葦場的古明鋒。
在其他大學生都神采飛揚的大談理想抱負的時候，古明鋒縮在角落裡的背影顯得分外落魄。
即使林遠方點名讓他發言，他也是寥寥幾句就結束了自己的發言，顯然是不願意多講。

　　座談會最後，林遠方讓張有年給在座的大學生們布置下一道題目，就是回去用三天時間寫一篇稿子，内容就是如何在當前形勢下振興經貿委所屬中小企業，題目自拟。

　　到這個時候，這些大學生中有些腦子靈活的人已經反應過來了：噢！
原來這不是一次普通的座談會啊。
很可能這是小林主任為自己挑選秘書啊。
當然，即使他們反應過來，也不會對别人說出他們的判斷的。
他們隻是在内心中下了決心，一定要想辦法把這篇稿子寫好。
即使不能夠真的到林主任身邊當秘傳，但是隻要能夠獲得林主任的賞識，自己以後進步的機會就要比别人多很多啊！

　　林遠方也不管下面學生們怎麼想，在交代過張有年之後，就端起茶杯，回到了自己辦公室。

　　坐到皮轉椅上，林遠方又回憶起剛才座談會上的情形。
在和這些學生都一一談過話之後，相比起其他學生，他内心中更傾向于挑選那個落魄的、有點沉默寡言的古明鋒來當自己秘書。
之所以有這樣強烈的感覺，除了林遠方本能的直覺之外，更重要的是古明鋒目前是學生中最不得意、最落魄的人，這樣的人，如果林遠方能夠把他提到身邊當秘書，從最落魄的境地變成一步登天，這不就是雪中送炭麼？

　　林遠方挑選秘書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要收入自己囊中，成為自己得力的臂膀。
如果他真的挑選上古明鋒，那前後地位的巨大落差足以讓古明鋒感激涕零，為他抵死效忠，如果選其他大學生，雖然也可能成為林遠方的心腹，但是在忠誠度上，恐怕就沒有這個古明鋒這樣顯著效果了。

　　當然，最後結果如何，還要看古明鋒個人的能力和造化，林遠方這邊雖然有意提拔，如果古明鋒是一個不開竅的書呆子，那麼林遠方也毫無辦法。
不過從剛才座談會上的情形來看，古明鋒發言雖然隻是寥寥幾句，但是可以看出，思維清晰、條理清楚，絕對不是那種一竅不通的書呆子。

　　可是這麼一個人，還是中原大學中文系的高材生，怎麼就會把放逐在蘆葦場那個地方呢？
林遠方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張有年推門進來，對林遠方說道：“主任，題目都布置下去了，大家的情緒都很高，說一定要盡最大努力去完成您布置下來的任務。
”

　　林遠方點了點頭，随手扔給張有年一根香煙，問道：“那個古明鋒也是中原大學畢業的本科生，怎麼會被安排在蘆葦場呢？
”

　　“哦，你說這個古明鋒啊？
”張有年點着香煙，往林遠方身邊湊了湊，小聲說道：“這個原因我知道，因為他得罪了商志超主任。
”

　　“嗯？
”林遠方夾着香煙，望着張有年，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是這樣的，古明鋒剛分來的時候，被安排在辦公室實習。
這時縣委組織部到經貿委來例行考察，找了古明鋒去談話。
古明鋒當時年輕氣盛，談了一些商主任的缺點。
考察結束後不久，古明鋒就被弄到蘆葦場去了，一直呆到現在。
”張有年小聲說道。

　　原來如此啊？
林遠方點了點頭，暗道，這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不知不覺地到了下班時間，林遠方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就簡單收攏了一下辦公桌，端着水杯，提着公文包往外走去。

　　出了辦公室門口，卻見陳懷兵已經在門口等着了，他伸手接過林遠方手中的茶杯和公文包，恭敬地說道：“主任，這兩天暫時由我來為您服務。
”

　　林遠方一看不是劉從善那個司機李小華，心中就舒坦不少。
看來這個張有年，還是挺會琢磨領導心思的。

　　陳懷兵年齡不大，開車卻非常穩健，一點都沒有年輕人的毛躁，這讓林遠方非常滿意，前兩次因為忙，也沒有顧得上和陳懷兵說話，今天林遠方有了空閑，就有意找陳懷兵聊聊。

　　“陳師傅，開車技術不錯啊。
”林遠方坐進車内，點燃一根煙，笑着問道：“以前在部隊跟領導開過車？
“陳懷兵細心地按了一下車窗按鈕，給林遠方旁邊的車窗降下了一點，露出半寸寬的縫隙，以便煙霧往外排，然後才笑着回答道：“主任，您眼力真準，我以前在部隊是給團長開車的。
”

　　“那怎麼就退伍了呢？
你們團長也沒有給你弄個指标？
”林遠方有些奇怪地問道。
陳懷兵開車技術不錯，也極有眼色，這樣的司機，那個團長怎麼舍得放回來呢？

　　陳懷兵搖頭回答道：“我們團長轉業到地方上去了，所以我就回來了。
”

　　怪不得呢！
林遠方點了點頭，團長轉業到地方上去了，自然也安排不了陳懷兵了。

　　“你是哪個村的人？
”林遠方又問道。

　　“小王莊的。
”陳懷兵用地道的邙南口音回答道。

　　“哦，小王莊？
”林遠方心中說道，那不是和王虎林大哥是一個村子的嗎？
他伸手在旁邊的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問道：“規劃局的王虎林，你認識不？
”

　　“王虎林啊，我認識，他是我表姐夫。
”陳懷兵笑着說道。

　　“什麼？
王虎林是你表姐夫？
”林遠方倒是吃了一驚。
當初自己在規劃局落魄的時候，王虎林對他的照顧他都銘記于心，隻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機會去報答。
現在可好，自己這個臨時司機陳懷兵竟然是王虎林的親戚。
可是為什麼王虎林沒有對他說起這件事情呢？
難道陳懷兵和王虎林隻是普通親戚，關系不是很親近嗎？

　　“是啊，他愛人是我媽三姐的女兒，每次他回老家，都要到我們家去看望呢。
”陳懷兵笑着說道。

　　林遠方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既然王虎林和陳懷兵關系這麼近，那麼這個陳懷兵他就一定要關照關照。
當初在規劃局的時候，自己欠了王虎林不少人情。
雖然王虎林沒有向他提起陳懷兵的事情，但是既然自己已經知道了，那就一定要關照一下。
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更何況現在自己是經貿委一把手，關照一下陳懷兵，本來就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打定了主意，林遠方反而沉默了下來。
陳懷兵見林遠方不說話，也就自覺地閉上嘴巴，全神貫注地開起車來。

　　回到家裡，林遠方坐的第一件事情就撥通了王虎林的電話，開頭第一句話是：“虎林大哥，我對你有意見！
”

　　“遠方，這話是從何說起？
好端端的對我有什麼意見啊？
”王虎林感覺到有些莫名其妙。

　　“為什麼對你有意見？
”林遠方嚴肅地說道：“因為你很不夠意思！
”

　　“遠方，遠方，這話你可要說清楚啊，大哥我怎麼不夠意思了？
”王虎林一下子急了起來。
當初在規劃局，他和林遠方可是鐵杆死黨。
雖然林遠方後來步步高升，現在已經是經貿委一把手了，但是他和林遠方之間真摯的友情從來沒有改變過。

　　“那我問你，陳懷兵你認識不？
”林遠方說道。

　　“啊？
你說懷兵啊，我認識認識。
”王虎林笑着說道：“他半年前剛退伍回來，就在你們經貿委……”

　　說到這裡，王虎林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他有些心虛地問林遠方：“遠方，是不是懷兵犯什麼事兒了？
他原來可是個老實孩子啊。
”

　　“我告訴你，懷兵什麼事都沒有，他現在是我的專車司機！
虎林大哥，你明知道我要去經貿委工作，你和懷兵這麼近的關系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分明是不把我當兄弟！
”

　　林遠方不由分說地挂斷了電話，靠着沙發笑了起來。
他打電話隻是落實一下陳懷兵和王虎林之間的關系，隻要這層關系确實，那就足夠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