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海最近确實發達了。
一個失業者、創業失敗者,他的家卻安置在江南名墅,胡凱告訴我,這是近年來杭州這邊開發的一片新别墅區,裡面住的非富即貴,一套别墅的價值幾乎要突破上億大關,是正常房價的三倍左右,迄今為止仍舊在售賣。
此人的土豪程度,就連江南名墅的售樓小姐都記憶猶新。
她說,這是個衣着打扮很不講究的人,起初接待到這個人的時候,她還以為對方是來應聘工作的,所以态度上有所冒犯,結果惹毛了對方,門前立即開來好幾輛奔馳GLS,這些豪車全都被當成了貨車來用,成垛的現金從車上搬了下來。
對方沒有刷卡,就是用現金購房,足足搬下兩個億來拿走了樓王,然後就像發瘋一樣開始拿現金砸人,一個可憐的工作人員被打成了豬頭。
事後這位工作人員苦笑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被人用錢砸的住了院。
不僅如此,最後潘海更是把她叫到了面前,要求她晚上去陪個飯,她每拒絕一次,就丢一沓子現金。
大兵對這種異性互補的破事兒很感興趣,忙湊上去問售樓小姐有沒有答應。
售樓小姐沉默了一下搖頭否認,一臉鄙夷的說對這種土老帽沒興趣,一副對方果然不是好人的樣子,又有些幸災樂禍,似乎很喜歡看潘海這種人栽跟頭。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離開了售樓部。
事實再次證明,潘海應該就是直播間的幕後之人,他是直接受益人,這個罪惡的金錢帝國就是他一手打造的。
這應該是個心裡充滿了對貧窮怨憤的人。
我其實已經大概猜到這是個什麼樣的角兒了。
等我們趕到潘海家裡的時候,确實被震撼了一把!
别墅很大,占地一千多平米,裡面堆得全是現金和金條!
這是警察搜出來的,接近一百億。
像那個年輕的搜查隊隊長所說,這樣的場面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大兵見到後腿都軟了一下。
“難怪這孫子的銀行卡裡一毛錢都沒有!
”
胡凱都被震撼了,這比打了大老虎都吓人。
其實這很正常。
對于一個窮怕了的主兒,短短一年内積累了百億财富,他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并不是每個犯罪分子都會洗黑錢,都會安全的把财産轉移到國外。
那麼,現金和金條就是最好的選擇,總比像個愣頭青一樣把财産存到銀行裡強,會被銀行第一時間糾察出來的。
潘海再一次證明他是個很聰明的角色。
在城垛的現金後面的沙發上,我見到了潘海。
這是個瘦弱的年輕人,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眼睛裡有血絲,有些蕭索,在他身後,兩個警察正端着槍頂着他後腦勺。
“他掙了很多錢,也是被錢給害了!
”
搜查隊隊長在一側苦笑着說道:“他應該也接到了風聲,我們看攝像頭,他應該乘車跑了,可後來又跑回來了,想拿點錢跑路,這才被我們抓到的。
”
我鼻頭聳動,輕輕嗅着此人身上的氣味,又從頭到腳觀察着他,觀察的很細緻。
許久之後,我狠狠揉了揉眼睛,拽過了小豆子:“你仔細瞧瞧他,我是不是看錯了?
”
“九哥哥,你沒看錯。
”
小豆子郁悶的說道:“他就是個人!
!
”
一個人,指揮着一群俾狼,然後抓了跟他一模一樣的人,去進行死亡直播?
極盡所能的去迫害對方?
我本能的會去罵俾狼殘忍,可到頭來,到底是誰殘忍?
我揉了揉臉,不敢置信的湊上去問潘海:“你确定自己是個人?
”
潘海愣了一下,然後默默點了點頭。
嘭!
一記重拳毫無征兆的砸在了潘海臉上,力量極大,将他砸的從沙發上飛了出去,落地後連連咳嗽,吐出許多夾雜着血沫子的牙齒。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去打他,反正莫名其妙的就是打了,然後很認真的看着他,輕聲道:“不,你不是人,你才是怪物。
”
沒錯,他就是怪物。
這才是真正的怪物。
一個在泱泱濁世裡迷失後變得人面獸心的怪物。
窮,誰都怕。
我也因為窮瘋狂過,更去幹過一些傷天害理的破事兒,可我至少沒有幹的這麼喪良心。
秦教授教我文化時,教我寫的第一個字就是人,我說我會寫這個字,他很認真的看着我,過了很久才說你不會寫。
然後我連續寫了一個月的人字,直到我覺得這個字是天底下最容易寫,也是最難寫的字時,他才開始教我别的。
掙錢留三分挑費讓同伴糊口,做事留三分餘地讓他人轉圜,做人留三分人性讓自己安心。
這是我一貫的做事準則,不然長不了。
可這孫子他媽的是把祖宗十八代的德全敗光了。
“噗!
”
潘海嘴巴裡噴出一口血污,抹了抹嘴角,慢條斯理的爬了起來,他指着屋裡的錢,淡淡道:“喜歡什麼就得去争取,這玩意才是最靠得住的,我掙它有錯麼?
難不成像你一樣就是好的?
瞧瞧你那樣子,剛剛賣完命吧?
是不是差點死了?
一樣都是賣命,你拼了半天圖了個什麼,瞧瞧你身上的衣服,從頭給你算到腳都湊不夠一千塊,像你這樣的人,給你十個億你會花麼?
你有什麼資格鄙視我?
”
給你十個億你會花麼?
這倒是真問住我了。
我仔細想了想,似乎我還真不會花,買完房子買車,買完車吃好的,然後開車帶着我媽在花花世界轉一圈,這就是我人生的最高夢想,除了這些,我腦子裡還真沒别的用錢地方,真給我那麼多估摸着我也就是存起來了。
不過,我也懶得把我那套跟潘海說,我又不是孔聖人,不推崇有教無類那一套,沒工夫去念叨一個變态,點了根煙撸起褲管蹲在潘海面前問道:“說吧,你跟俾狼什麼關系?
你為什麼能指揮它們?
它們現在逃到哪裡了?
”
潘海垂下了頭:“我說了能給條生路?
”
“給不了,我說能給你也不信。
”
我很幹脆的拒絕了:“就你犯得這事兒,都夠你死一百次了,再怎麼将功補過也瞎,不過怎麼死你倒是能選。
我也不怕跟你說,現在這屋裡,穿制服的都是公家的,我們這幾個沒穿的來自黎明,你既然能帶着俾狼犯事兒,應該知道黎明是個什麼地兒。
直白點吧,你老實交代,跟着這些警察走,幹淨利落的吃顆槍子兒,不疼也不難受,你要是不說,老子也有辦法撬開你嘴巴,然後我們哥幾個就帶你走,玩你個一年半載再讓你死很輕松。
”
潘海想都沒想:“我說。
”
“哈呸!
”
大兵一口黃綠色的濃痰就吐在了潘海臉上,咧嘴冷笑道:“哎喲,真埋汰,實在對不住,最近有點上火,不過,你特麼要是不招老子還得給你豎個大拇指,畢竟那些俾狼也是跟你混的,沒想到你丫想都沒想就給它們賣了,還真他娘的壞的幹幹淨淨啊!
”
潘海拿袖子擦了把臉,靜靜的笑着:“我求個舒坦死法有錯嗎?
”
大兵無言以對了。
潘海倒也光棍,打開話匣子說起了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