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姓吳,多的他也不說,隻讓我稱呼他為吳老。
離開幸存者的營地後,我們徑自去了山上的小院,一直彼此落座,确定四周無人後,吳老才終于開口,第一次提及正事。
“神農架裡出現的地心生物,到底有多麼強?
”
吳老認真詢問:“或者說,如果他們與我們的軍隊對抗,我們是否能戰勝它們?
”
看我眼神怪異,他笑了笑,說道:“我們對這些非人類智慧生命有研究,可僅限于早已融入我們社會當中的這部分,真正的地心來客還從未接觸過,何況是……它們真正的軍隊!
”
吳老把真正的軍隊五個字咬的很重。
“兩種文明形态,不好比對。
”
我搖了搖頭,道:“如果是相同數量下的兩軍對壘厮殺,我們根本不可能戰勝它們,可如果動用别的武器,那勝負就不好說了,有一條我很肯定,雙方同歸于盡絕對能做到。
”
其實,這樣的評估我覺得他們内部一定有,隻不過禁區一夜之間的慘敗讓他們忐忑,這才特地跑來詢問。
“同歸于盡,那是誰都不想看到的局面,是不堪強敵欺淩而暴起的無奈之舉。
”
吳老道:“你覺得是否有阻止它們的可能?
比如,趁着它們立足未穩,直接摧毀它們!
”
我心頭凜然,直接摧毀……這意味着恐怕會動用終極武器了。
“不可!
”
不待我說話,宓妃匆匆說道:“根據我的了解,嫁接那條通道的材料非常特殊,那是你們所說的地下莫霍界面裡的一種稀有礦物提煉冶煉出來的,應該屬于某種金屬物質,如蜂巢一樣交織出一張網絡,從地下直接蔓延到地表。
這種材料地下的高溫根本無法融化,能隔絕熱量,保證生命安全的通過,極其堅韌,根本不是地表目前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能摧毀的!
也就是說,一旦動手,非但不能摧毀這些通道,反而會徹底激怒它們,引發不可想象的後果,畢竟,地心的軍隊目前還沒有走出禁區,沒有對外面的人類下手,雖然這是遲早的事情,但在此之前,至少留給我們大量的時間相對柔和的去處理這些問題。
哪怕……我們把神農架區域内的地心軍隊全部滅光殺掉,徹底封閉那裡也沒什麼用!
通道不僅僅隻有一條,目前已知暴露的通道隻有四條,還有兩條通道的位置根本不清楚,就算是我的祖先都沒有記錄過,除了神農架那一條通道,其他已知通道有的還在國外,您能對那些通道出手嗎?
人類并不團結,這樣做甚至會引發人類的内部戰争!
總而言之,摧毀神農架無濟于事,它們照樣還會從别的通道上來,到時候,它們可能會不顧一切的掀起報複行為,不會維持現在這種相對克制的局面,徐徐圖謀。
我想請問,您真的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嗎?
地心威脅之所以這麼大,并不是因為它們在正面戰場有多厲害,再強大的進化者也不可能扛得住你們的核彈頭,它們聚在一起基本就是取死之道,讓你們束手無策的是它們一旦分散開,混入人群當中,直接針對平民百姓進行屠殺!
那個時候,尋常人類對付不了它們,隻有進化者,可數量遠遠不夠!
不用質疑,隻要對它們下毒手,狗急跳牆它們一定會這麼做的,那個時候,該當何解?
難道它們出現在哪裡,你們就在哪裡投放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嗎?
”
宓妃竭盡可能的表達着自己擔憂,在制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不僅僅是為了地表,也是為了她的族人。
确實,不到最後一步,那或許是最糟糕的選擇。
吳老被說的頭疼,靠在沙發裡不斷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良久後才說道:“你們是唯一與他們交過手的人,那依你們看,現在應該怎麼做?
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
等着他們做好準備以後走出來進行血腥屠殺嗎?
那我們就是罪人!
”
宓妃笑道:“這就得看你們對待這場戰争的态度了。
”
顯然,這是個敏感的話題。
此前,無論是禁區還是黎明,對未來的規劃都隻能是個規劃而已,我們隻能為自己表态,卻無權做決定。
吳老所代表的,才真正有權利做出抉擇。
吳老蹙眉,一直在盯着宓妃審視,似乎在思索應不應該表達出态度,最終還是說道:“總之,地下的各個種族一定要出來的,是吧?
地表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不讓它們上來,必然就是玉石俱焚的結果了吧,或許,新紀元确實該來了,人類屬于地球,地球不屬于人類,各族共處不是不可以,但維持現在的局面是底線,誰也别想裂土為王。
”
“那麼,敵人就不是像我這樣的生靈,而是發動這場戰争企圖稱霸的罪魁禍首。
”
宓妃道:“在禁區戰敗以後,我就一直在思索出路的問題,有了一些看法。
”
吳老昂了昂下巴:“你說。
”
“現在你們暫且不要介入,給我們時間,你們一旦介入,沖突就會升級,我認為最好的解決方式還是限制在進化者的範圍内,不要刺激它們,免得它們對普通人下手。
”
宓妃沉吟片刻,道:“控制沖突範圍,不等于沒有作為。
在這個前提之下,我們隻有兩個選擇。
其一是黎明,黎明的巅峰戰力并不比下面差多少,發起緻命一擊,直接奪取祖龍的其他神性物質,讓祖龍複蘇,在沒有外力的幹擾下,我相信祖龍一定會和九龍劍之祖有不可分割的聯系,小九可以直接影響到祖龍的意志,祖龍才是這片大地最強大的存在,它若複蘇,一定能鎮壓叛亂!
至于其二,便是……從内部瓦解它們!
”
“說說第二條。
”
吳老顯然對于宓妃的第二個方案更加感興趣。
我詫異的看着宓妃,豎起耳朵認真聽,關于第二個方案,她從未對我提及過!
“這隻是我目前的懷疑,還有待進一步的考證。
”
宓妃一字一頓說道:“我懷疑,下面可能發生了叛亂!
”
“這話什麼意思!
”
吳老大驚失色:“難道它們在内亂的情況下還要發動對外戰争?
”
“具體情形不得而知。
”
宓妃搖頭說道:“不過,小九,你有沒有注意到,侵略禁區的那些地心生物在面對我的時候,仍舊毫不猶豫的進攻,而且極為兇狠!
?
”
我回顧着那場噩夢,最終點了點頭,認可了她這種說法。
“這不對勁!
”
宓妃正色道:“王族,一直都是地心生物的至高存在,幾近于信仰,地心文明是血脈的文明,我們的血脈更加強大就注定了這種地位,這樣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無盡歲月以來這一條從未變過,甚至,我們的血脈可以影響到它們的神智!
俾狼、龅齒犍……
這些生靈敢對王族揮劍,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天性如此!
來到禁區的地心生物一定擺脫了血脈的束縛!
我懷疑,下面的王族可能已經出事了,隻要它們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擺脫血脈束縛,這等于動搖它們的統治根基!
發動這場戰争的,根本就不是王族!
”
“有道理。
”
吳老正色道:“說說你的計劃。
”
“下面的族人有很多。
”
宓妃淡淡說道:“我們的繁衍能力沒有人類那麼強悍,而且下面食物有限,土地種不出太多食物,這都大大限制了我們的族群數量,根據我的祖先留下的筆記,三萬年前下面大概有兩三千萬族人,想必到如今數量不會增長太多,因為這個數量是土地承載的極限,基本恒定!
兩三千萬,全部都是進化者!
這數量不少,對王族的尊敬和信仰,是烙印在每一個地心生靈血脈裡的傳承,他們真的能篡改每一個族人的信仰嗎?
我想不太可能!
一定還有族人信仰着王族!
說到底,它們急切的想上來,是因為下面無法生存,環境太惡劣了,希望尋找一條活路,更多的族人沒有那麼強烈的稱霸野心,希望通過戰争途徑來解決問題的隻是一小部分野心家而已。
”
宓妃看了我一眼,輕輕握住了我的手,道:“我覺得,我和小九應該去地心走一趟了,走其他的通道,有九龍劍護持,我們可以穿過祖龍留下的鎮封力量,直達地下。
若是……我出現在下面,或許能利用王族的身份,号召起很多仍舊願意尊崇王族的族人,給予它們生存的許諾,屆時,還有幾個真正願意支持發動戰争的?
這是壞他們根基的事情,一旦做成,贊同戰争途徑的野心家将被徹底孤立,氣數還能有多長?
”
吳老大喜,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大笑道:“這個辦法大概是最好的,就這麼辦了,我會給你們留下時間,絕不輕易對神農架進行打擊!
”
他這一趟沒有白來,議定之後便匆匆離開了,大概要去做一些部署。
我心頭歎息,地下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
為什麼尊崇王族的各族成員都會叛變?
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裡面藏着天大的隐情,這一趟地心之旅,隻怕又是死亡列車,變數太多,成功的幾率……極小!
不管怎樣,這終究算是當下不利局面裡的一線生機,我和宓妃必須去争取,這趟地心,不得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