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狗已經被徹底吓傻了。
我心下一沉,迅速翻身上牆,站在牆體延伸出的屋檐上,能俯瞰四方。
黑壓壓的蛇人狂潮果真将這裡徹底包圍了,放眼望去,這就是一片綠色的汪洋,它們身上綠色的鱗片幾乎要融為一體了,綠的讓人眼暈,甚至有種惡心之感。
每一個蛇人都身軀高大,若是盤着的下半身舒張開來,隻怕體軀長度都要超過兩米五,手持三叉戟或長戈,兵戈冷冽的氣息與它們的鱗片顔色互相輝映,散發着金屬的氣息,也是血與火的氣息。
太多了……
不再是巡邏隊那幾個零散的蛇人。
乍一眼望去,隻怕數量不下數百。
這僅僅是包圍我們的蛇人,我看見這座遺落的古迹遠處屋舍之間還有黑影閃動,還有更多的蛇人在這裡活動,不過它們的目标不是我們,似乎在追捕另外一撥惦記着佛眼神石的怪物,想來那撥怪物也不好受,蛇人太難對付了,即便有皇族親臨也難緻勝,連魔犬這種東西都戰死了。
這一刻,終于還是來了。
我輕輕一歎,從牆頭躍下,心裡說不上是怒還是恐懼,似認命了一樣。
這個結果不意外。
一張潑天大網從我們踏入這座塵封千年的放逐之地時就已經張開了,我們不過是紮到網中的魚兒,能掙脫是運氣,掙不脫……是命。
大兵等人幾乎與我同時爬上牆頭,外面的景象自然也看在眼中,一個個面色灰敗。
“它們占據絕對優勢,為什麼不攻進來?
”
姬子起疑,詢問大黑狗:“你剛才出去的時候,它們有沒有發現你?
”
“撞個正着,你說有沒有發現我?
”
大黑狗漸漸平靜,斜着眼看姬子,眼神很欠兒:“不過它們沒有追殺我,就是一齊拿兵器對準了我,把我攆了回來。
”
它很不忿,嘀咕道:“喪盡天良啊,連條狗都不放過,真正是雞犬不留。
”
“我懂了……”
我心裡發寒,看向衆人,道:“它們是要把我們困死在這裡,反正已經奪了我們的食物,它們何必着急沖進來拼命?
斷水斷糧,我們能堅持幾天?
”
“怕個屁!
”
斑鸠恨聲道:“大不了跟他們拼了,沒什麼值得猶豫的!
”
他殺機很重,複仇心切,才不會管外面的到底有多少蛇人。
我道:“我也建議趁現在我們還有點力氣,一直沖殺出去。
”
吃喝拉撒這是生物本能,也是最基本的訴求。
我一直堅定的認為不給吃喝的殺人才是最殘忍的,這才是真正的反人道,比殺頭陰毒的多,反正我甯可被亂刃砍死也不想餓死。
倪凰還在猶豫,她不想拼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布置的後手上。
“不會有救援的!
”
姬子沉聲說道:“這麼多的蛇人,縱然徐老來了也未必能奈何,除非你能調動一支全副武裝的現代化軍隊,但這顯然不可能。
”
倪凰終于做了決定,一點頭:“好,突圍!
”
“我先上。
”
斑鸠道:“你們伏于門後,我會竭盡全力盡可能的吸引更多的蛇人,你們找機會突圍出去。
”
我吃驚的望着他。
這樣一個決定無異于自殺。
蛇人太多,兇悍無比,我們沖出去勢必現在重圍裡,彼此不能兼顧,如此情形下,誰的實力高誰能活下去的機會無疑更大,以斑鸠碎虛秘境的實力,擊潰蛇人不可能,但至少都有八成的把握沖出去,可要是他一人吸引所有蛇人,機會近乎為零。
似乎讀懂了我的眼神,斑鸠笑道:“我沒有家人。
”
他笑容裡有太多苦澀,更多的是淡漠。
他不想活了。
這是我心裡唯一的念頭。
沒有家人,隻有一幫子同吃同寝的兄弟,他的兄弟都死光了,他的存在也沒有意義了。
“就這樣,機會或許隻有一瞬,要抓住。
”
斑鸠很幹脆,灑然一笑,闊步前行,直抵院門,這時他豁然擡手,磅礴的能量在他手上凝聚,化作一柄長刀。
“哈哈哈哈!
”
斑鸠仰頭大笑:“怪胎們,爺爺來了!
”
嘩啦!
門口的蛇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暴喝,長戈齊刷刷的對準了斑鸠,徐徐挺進,它們肩并着肩,鱗片摩擦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身軀高大,猶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
我看的心驚,這些蛇人似乎甚谙兵陣,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把斑鸠逼迫回來。
然而,它們不會想到,眼前的這個人已經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了。
“殺!
!
”
斑鸠的喉腔中爆出低沉的嘶吼,猛然揮動手中戰刀。
嗤啦!
一道恐怖的刀光向前掠去。
那是斑鸠蓄勢已久的一擊,恐怕凝聚了他絕大部分力量,刀光如山洪決堤,席卷一切。
蛇人的反應速度很快,無需号令,最前方的同一時間收回長戈,用來抵擋這一擊。
可惜,這是孱弱的,一個開辟了碎虛秘境的強者一往無前的一擊,哪裡會是那麼容易擋住的?
蛇人手中的長戈紛紛斷裂,有些悲催的席卷在能量最磅礴的地方,刀光不禁斬斷長戈,更是兇狠淩厲的劈砍在它們的血肉之軀上,直接将它們的身軀撕裂,血雨橫飛。
斑鸠動了,勢如猛虎,像一道不可一世的閃電一樣狠狠刺入蛇人中。
“你們不是愛吃人嗎?
來啊,吃爺爺!
”
斑鸠怒吼,猶如瘋魔,一刀砍在一個蛇人的頭上。
饒是蛇人以觀音土為食,骨骼都已經金屬化,堅韌到極緻也扛不住這樣的一刀,腦袋直接被劈開,花花綠綠的腦漿灑的到處都是,它濁黃色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恐懼。
看來,當死亡降臨時,就算是這些以人為食兇殘成性的蛇人都是會恐懼害怕的。
“你們祖先卑劣,所以才能在這詛咒之地活下來,你們的存在便是罪!
”
“殺!
”
……
斑鸠發狂了,每一聲怒吼都是在宣洩他心中積澱的仇恨,掄着戰刀不要命的進攻,完全不防備,強如蛇人也在他手下不斷死亡,但他付出的代價也很沉重。
噗!
他一刀将一個蛇人的脖子洞穿,拔刀刹那,另一個蛇人掄着三叉戟在他背後狠狠砍了一下,他後背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中能看見白森森的骨頭。
啪!
他一腳将一個蛇人踢翻,順勢又撲上去一刀将對方攔腰腰斬,但是那蛇人也兇悍,在被腰斬刹那手持這段的長戈戈頭狠狠刺向斑鸠的腰部,瞬間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血窟窿。
這樣的戰鬥是血淋淋的,極短的時間内他身上已經留下多處創傷,每一處創傷都是可怕的,放在尋常人身上隻怕都難活了,可他仍舊殺氣如虹,完全是一口怒氣和恨意在支撐着他行動……
不過,他也沒有完全喪失理智,甚至很聰明。
他左沖右突,借着不要命的打法和靈活的身法不斷在蛇人中間穿梭縱橫,東殺一個,西砍殘一個,明明有突圍機會,偏偏就是不肯出去,就像是一個流竄作案的流寇土匪一樣,終惹得蛇人大怒,所有蛇人對他的仇恨值幾乎是在直線狂飙。
蛇人曾經是人,現在已成異類,但它們身上仍舊保留着一些人的特點,譬如他們是群居的!
且不說它們到底有多麼的兇狠殘忍,僅憑他們群體活動這一條足以斷定它們有自己的一套社會準則,但凡如此,它們内部就不可避免的會有抱團結黨的事兒,到了這種拼命的時候,站在一起的必定是相熟的,否則它們怎能安心把後背交付對方?
斑鸠東殺一個,西殺一個,所有蛇人都有夥伴死去,對斑鸠的仇恨值當然高到吓人。
轟!
終于,蛇人的仇恨值達到了臨界點,徹底爆發。
可能有首領給它們下達過命令,但顯然它們的素養沒達到軍人那種以服從命令為最高天職的地步,體内還有獸性作祟,一朝爆發,再不理會什麼命令之類東西,不再鉗制在原地等候,一股腦兒全都朝斑鸠湧去。
包圍的陣型亂了。
“哈哈,來的好,爺爺最喜歡你們生氣的樣子,這才夠味兒!
”
斑鸠大笑,渾身浴血,不再酣戰,反而朝遠處遁去,他遁去的方向與我們目标的方向背道而馳。
“嘶嘶!
”
一個體型格外高大的蛇人憤怒的嘶吼。
這蛇人若是完全展開,隻怕體長都要達到将近四米了,與其他蛇人不同,它甚至連上半身和臉上都覆蓋上了一些細細密密的綠色鱗片,它混在蛇人中,一直不顯山不露水,此時也沒有跟着蛇人狂潮去追殺姬子,反而對着遠去的蛇人嘶吼,似乎想要制止那些蛇人。
然而,沒什麼用。
憤怒的大潮已經形成,那些蛇人的野性出來後,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它喊破嗓子也制止不了。
這家夥絕對是蛇人的頭領,我幾乎是一眼就鎖定了它。
斑鸠吸引着蛇人狂潮奔行出很遠,他已經達到極限了,一邊咳血,一邊扭頭沖着大宅喊道:“我戰死後,希望你能幫我在受訓的地方立一座衣冠冢,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把我和熊子他們的衣冠冢葬在一起,我生來不祥,遭父母遺棄,命運放逐,不想死了也那麼孤單,有朝一日魂歸故裡,如果能和熊子他們再會,無憾了!
”
他确實已經做到極緻了,力所能及内,将蛇人引到了最遠處,留下遺言時已經徹底力竭!
噗!
兩個蛇人追上他,掄起長戈直接将他洞穿,長戈的援刃挂在肩膀上,楔入骨肉中,一下把他拖倒在地,緊随其後,一個蛇人躍起,再次一刀砍在他背上,這一次砍得結結實實,斑鸠伏在地上抽搐,口中都是血沫子,那蛇人獰笑着纏住他,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他背後的傷口,又生生拽出一顆圓滾滾血淋淋的東西扔進嘴裡咀嚼……
那是他的心髒。
斑鸠戰死!
這一切我看在眼裡,雙目濕潤,胸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鼓動,恨不得在我體内爆炸,将我撐得四分五裂,我一把抽出九龍劍,怒吼道:“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