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那幾乎不能稱之為腿了!
腿上的皮肉,幾乎全部剝落,露出裡面血糊糊的肌肉組織,和白森森的腿骨。
最嚴重的是大腿,被活生生撕下一塊肉來,血從動脈中湧出止都止住。
要不是趙步凡撕了布條紮在大腿根部,隻怕沒到家餘海就因失血過多而喪命了。
“小……小草,”柳氏哭得氣都喘不過來了,如果不是吃了一冬天的藥,估計這會兒早暈過去了,她緊緊抓住小女兒,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對了!
小草你不是跟尤大夫學過醫嗎?
快救救你爹吧!
”
餘小草兩世都沒見過如此慘烈血腥的場面,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下手。
【主人,先給你爹止血吧!
這血要是流幹了,神仙都救不回來!
】小補天石見主人一副嚇壞了的模樣,忙出言提醒。
“我,我該怎麽做?
”餘小草記得前世的外科手術,可以通過縫合來處理大型的傷口。
可爹的腿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她該怎麽辦?
【把我的本體靠近大腿的傷口,便於我釋放靈力!
】小補天石隻能一步步指引著主人。
餘小草從藥箱中把所有的外傷藥都取了出來,用高濃度的靈石水混合,攪拌成泥狀,小心地敷在爹爹的傷口上。
在敷藥時,她盡量讓手腕上的五彩石貼近傷口。
淡淡的金光,從五彩石上氤氳而出,緩緩地籠罩了餘海的整條腿。
肉眼雖然看不到任何的變化,可餘海腿上斷裂的筋脈和撕傷血肉,都在不知不覺中被補天石的靈力滋養著。
說的明白點,就是表面看著依然慘不忍睹,可是以後的恢復會事半功倍。
金光一直持續了半個鍾頭,耗盡最後一絲靈力的小補天石,不忘跟餘小草討價還價:【下次去鎮上,記得帶我多進幾次同仁堂。
好不容易積攢的靈力,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好累,我得睡會兒!
】
話音未落,最後一絲金光飛進了五彩石中,再沒有一絲動靜。
餘小草雖也很擔心小補天石,卻更關心爹爹的傷勢。
炕上,餘海的臉色依舊蒼白,氣若遊絲。
他的腿上糊滿了外傷藥泥,倒也不那麽嚇人了。
“哎呦喂!
傷這麽重,就是救回來,那條腿恐怕也廢了!
嘖嘖……”李氏看熱鬧不嫌事大,又是搖頭又是咂嘴。
老餘頭一肚子火氣,終於有了個噴發的途徑:“人都成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給我滾!
!
”
李氏臉皮再後,也禁不起被公公當眾呵斥,她忍不住小聲咕噥:“又不是我讓他上山的,衝我吼什麽呀!
要怪,隻能怪他自己不小心……哎呦!
”
李氏話沒說完,就被小石頭撞了個踉蹌。
小石頭充滿悲傷和恨意的大眼睛,死死地盯住大伯娘!
爹是為了這個家而受傷的,大伯娘居然還說那樣的話!
爹傷得不值呀!
!
看著如受傷小獸般的小石頭,向來刁鑽跋扈的李氏,竟有些心虛地後退了幾步,在一眾人不滿的視線中,灰溜溜地出了西屋。
身邊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跟餘小草沒有關系,她一門心思都放在了自家爹爹的身上。
她取了藥箱中那瓶高濃度的靈石水,讓柳氏幫忙撬開爹爹的嘴巴,小心地喂他喝下去。
萬幸,靈石水一滴沒浪費地被餘海無意識地吞咽下去。
要是水都喂不下去,小草會更覺無望。
以她對靈石液的了解,她有信心爹爹會撐過這一關。
栓柱媳婦看著她手中的藥瓶,欲言又止。
她男人冬日裡那場大病,要不是小草拿出這種救命藥,恐怕早就兇多吉少了。
這藥可是尤大夫傾盡一生心血的結晶,應該能夠保住大海兄弟這條命吧?
餘小草又給搖搖晃晃死撐著的娘,喝了幾口靈石水。
娘的舊疾才剛剛好一點,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又犯了。
“二姐,爹會不會死,我好怕!
”不到六歲的小石頭,已經意識到“死亡”的可怕,含著兩泡眼淚,依偎在家中唯一鎮靜的成員——餘小草身旁。
此時,張氏躲進屋裡不沾邊,老餘頭在西屋門前走來走去,隻會唉聲歎氣地沒個主意。
餘大山杵在西屋裡,一點忙都幫不上。
餘彩蝶哭得梨花帶雨,看著就是指不上的。
而小叔一家,早在開春路上能走人的時候,就租了驢車回鎮上了。
一大家子,除了餘小草還冷靜地幫著爹爹處理傷口,沒一個有主心骨的。
時間在焦急中似乎過得尤為緩慢,無論是餘家人還是與之交好的鄉鄰,都望眼欲穿地等待著鎮上大夫的到來。
終於,一輛驢車從村口一路飛奔而來。
趕車的老馬,聽說傷勢的緊急,也顧不上顧惜自家牲口了,把驢車當馬車趕。
緊趕慢趕的,終於在一個多時辰後,把鎮上的大夫給請來了。
來的正是同仁堂的聖手孫大夫,他一下馬車就背著藥箱,急匆匆地進了院門:“傷者在哪?
快帶我過去!
”
鄉鄰把孫大夫領進了西屋。
西屋光線本就不怎麽明亮,一堆人擠在門口,屋內顯得更為昏暗。
“你們都到院中等待,這屋裡除了至親,不要有其他人打擾!
”孫大夫對於屋內的嘈雜,感到十分不滿,皺著眉把人都趕了出去。
看到餘海的傷勢,孫大夫倒抽了一口冷氣。
行醫這麽多年,這麽嚴重的傷勢還真是罕見。
他急忙在炕邊坐下,右手搭在餘海的脈搏上。
良久,他才深深地歎了口氣,對著眼巴巴看著他的柳氏母女,表情沉重地道:“傷者脈搏甚為微弱,浮大中空,如按蔥管。
主失血,傷陰……”
“大夫,孩子爹還有沒有救?
”柳氏此時的心情七上八下的,焦急而關切地詢問著自家男人的情況。
孫大夫又慎重地檢查了餘海的傷勢,眉頭皺得更緊了:“傷口用的止血藥效果不錯,如果傷口未止血的話,肯定撐不到老夫過來。
不過……”
望著孫大夫沉重的表情,柳氏的心越來越沉,幾乎要墜入深淵:“孫大夫,您可是鎮上有名的神醫啊!
請您一定要救救孩子爹,求求您了!
!
”
“不是我願不願意救,而是能不能救的問題。
傷者創面太大,而且整條腿幾乎所有的肌肉和筋脈都撕裂脫落,我就是想救也無從下手呀!
”孫大夫很久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病人,他傾盡所學去救治,卻最終沒能熬過感染後的高熱而死去。
柳氏聞言一口氣沒上來,昏倒在炕邊。
三個孩子哭喊著,把娘扶到炕上躺下。
餘小草強忍住內心的焦急與悲痛,強自鎮定地詢問道:“孫大夫,難道就一點救治的希望都沒了嗎?
”
孫大夫看了眼血肉模糊的腿,歎息道:“為今之計,隻能截掉這條傷腿,才有保命的機會。
不過,配合我的用藥,隻有三成把握保住性命。
”
“不截肢不行嗎?
”對於上山下海無所不能的餘海來說,失去一條腿無異於鳥兒斷了翅膀,他會痛苦一生的。
孫大夫搖了搖頭,道:“傷口創面太大,長期曝露在空氣中,感染的幾率會大幅度增加。
若是起了高熱,隻怕大羅神仙也難救回了。
怎麽選擇,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
餘小草手中靈石液雖不多了,可靈石水還有滿滿一罐子呢,她有信心保持傷口清潔不被感染。
她依舊不放心地追問了句:“如果傷口不被感染,是不是就不用截斷這條腿了?
”
“唉!
截斷右腿,還有三分存活的機會;不截的話,就隻能期待奇跡了……我先開藥方,先吃幾副藥,聊勝於無!
”
二十多年了,孫大夫從來沒今日這麽無力過,要想保全這條腿,除非華佗在世。
不過,他也在期待一個奇跡,像餘小草那樣連胎裡帶的病症都能痊愈的奇跡!
孫大夫把藥方遞給老餘頭,再一次征詢他們的意見:“這條腿到底留不留,你們要早做決定!
”
他的話音剛落,張氏就從正屋竄出來,拉住老餘頭的胳膊,大聲道:“老頭子,大海這條腿不能截啊!
先不說三成的希望有多低,就是大海僥幸存活下來,失去腿的他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
老餘頭頓時不樂意了,衝自家婆娘吼道:“什麽叫活著有什麽意思?
古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當然是保命要緊!
人命關天,你就隻顧心疼你的銀子!
!
”
“我哪裡是心疼銀子……我不是想著等大海醒過來,讓他自己做決定嘛!
我擔心我們好心,到最後卻落了埋怨!
”幾十年了,張氏頭一次見老頭子發這麽大的火,嚇得趕忙解釋。
她心中的真實想法,隻有她自己知道。
以前,家裡很大一部分的經濟來源,是大海打獵所得。
現在他受了重傷,眼看一條腿就要保不住了。
沒了一條腿,還怎麽上山下海?
隻能躺在床上,成了乾吃閑飯的廢物。
他家孩子又多,媳婦身體還弱。
要是真截肢不能下床了,一家子不得都靠她養著?
她哪裡有那麽多閑錢去養這麽多白吃飯的?
————————————
每天10點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