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氏和女兒王之語坐在院子裡石凳上,院子裡種滿了花木,但長勢都還不好,尤其如今冬日,更顯得蕭瑟凋零。
“你為什麼會幫你姑……方将軍說話?
”姬氏拿手絹輕輕地揉了揉女兒臉上傷口周邊,壓了壓,沒血水流出,好在是傷得不深的,不然便要毀容了。
就是這個掌印十分清晰,看得姬氏心頭微微發緊。
她也好奇女兒為什麼會幫着方十一郎說話,府中說起那些事情的時候,都會瞞着孩子們的。
她自問,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瞞得極好,或許是最近的流言蜚語影響到了他們,她想知道孩子們對這件事情了解多少,或者知道多少。
王之語擡起紅腫的臉頰,分明是單純澄明的眸子,卻總叫人瞧出了一絲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
“娘,還記得姑父帶着姑姑回門的時候,送了我什麼嗎?
”
姬氏回憶着,“娘記得他身邊的嬷嬷給你和賢哥兒都抓了一把金瓜子,還有一把金鎖,出手十分大方。
”
王之語搖搖頭,眼神堅定,“是國太夫人的山河志,他告訴我,這個世道,女子很少能離開自己出生地,除非外嫁,但是外面海闊天空,縱不能親眼見一見,也要知道我商國秀麗的風光,要知道外邊的天是有多大,有多高,如此才不會目光短淺,不會被無足輕重的小事糾纏,更不容易為别人高興來委屈自己。
”
姬氏微怔,是嗎?
當時她隻記得是送了些金銀首飾。
那時候的她也庸俗,一般回門看男方準備的什麼禮物,去猜測小姑在方家是否得臉,她隻顧着那些了。
“從他回來到如今,沒有找我們家或者小姑姑發過難,母親,他難道不憋屈不生氣嗎?
那些事情對他來說,真的可以雲淡風輕就這麼輕易揭過嗎?
他肯定受傷了,他肯定難受了,所以在說親的事情上,他總是顯得那麼不積極,他的傷還沒好,他如今雖不是我的姑父了,但我依舊關心他,依舊以王家女兒的身份覺得愧對了他,所以我不容齊姿禮這樣說他。
”
姬氏震驚地看着女兒。
在她的印象裡,女兒少言,很少會表達自己的意見,也很少說這麼多話,往日教養她,都是按照貴女的規矩,更教了她要懂得收斂自己的情緒,不要輕易被人發現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
因為,情緒外露,便等于是露了軟肋,很容易會被人拿捏。
這一兩年她其實有些後悔将她教養成那樣,所謂情緒不外露,說白了便是要同她自己一樣隐忍,是委屈了自己。
所以,她現在反而希望女兒有自己的主見想法,不要被束縛,不要被捆綁,活出她自己真正的人生。
原來,很早很早之前,方十一郎便教過她了?
姬氏心頭既欣慰,也更覺得小姑錯過了良人。
“顔老師說,人人都隻看他的功勞,知他風姿俊逸,卻很少能到他心胸之寬廣,能人所不能,母親,顔老師應是很喜歡他的。
”
姬氏又是一怔,“你跟顔老師說過他?
什麼時候的事?
”
“那陣子大家都在說小姑姑和陸世欽的事情,也罵姑父的時候,顔老師總是一個人坐在回廊的盡頭,孤獨又落寞。
”王之語執着母親的袖子,揚起小臉,“武老師去問她,她便這樣跟武老師說,我在後面偷聽到的,她說很心疼,卻什麼都幫不了他。
”
姬氏把女兒抱入懷中,微微地歎了口氣,“希望,希望他能幸福啊。
”
顔如玉自然是好姑娘,但姬氏沒有立場為他們奔走,隻看他們的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