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崇遠和陸肇剛到了蕭府門外,就被匆匆趕出來的滄浪叫住。
“陸中書。
”
滄浪站在台階前,朝着被陸肇扶着正上馬車的陸崇遠說道:“方才我家女郎忘記說了,那藏書的事她一人難以挑選,等過上幾日會尋了曹公、文信侯他們一起前往陸家,到時還望陸中書莫要見怪。
”
“還有就是,皇後娘娘答應解除女郎和陸家婚約,煩請陸中書早日準備好女郎庚貼,寫好退婚文書,待陸三郎君出獄後就能第一時間送來,免得再生誤會。
”
他滿是誠懇:“陸中書,陸家百年世家,最重誠心,可千萬别忘了讓陸三郎君來棠府請罪,三日,一日都不能少。
”
“你們!
!
!
”陸肇大怒。
“行了。
”
陸崇遠用力抓住長子的手,阻了他到了嘴邊的怒言,隻擡頭平靜道:“你告訴宋小娘子,陸家知曉了,讓她放心,陸家決不出爾反爾。
”
滄浪拱手笑道:“還是陸中書大氣,陸中書慢走,小人便不送了。
”
陸崇遠喉間腥甜,面無表情地上了馬車。
陸肇一掀簾子鑽了進去,狠狠摔下門簾就忍不住怒罵出聲:“這宋棠甯簡直欺人太甚,還有那個蕭厭,無恥至極!
!
父親,您怎能答應他們這種荒唐的條件,我陸家數百年積攢,竟是要白白便宜了那無知女娘?
!
”
“那你想要如何?
你不知道她籌建書院意味着什麼?
”
“我……”
陸肇氣急,他就是因為知道才越發憤怒。
那宋棠甯拿捏着陸家短處,逼着他們拿出一半藏書,待到書院建成那些藏書便會成了書院最大的噱頭。
人人都會稱贊她宋棠甯大義,贊她無私,卻沒人會記得那些藏書是他陸家所出,那宋棠甯分明是踩着陸家去博名聲!
陸肇氣的恨不得能殺了宋棠甯:“那宋氏女這般無恥,難怪能與蕭厭臭味相投,我陸家當初怎麼會跟這種人定下婚約!
”
一說起這個,陸肇就想起了陸皇後,要不是她從中摻和,陸執年怎麼會定下宋棠甯,又怎會招來今日禍事?
他捂着額上被那九尾鳳钗砸出來的青紫,咬牙說道:“父親,皇後這次太過分了,明知示弱于宋棠甯會讓蕭厭抓住把柄,她居然還敢背着陸家行事,甚至為求自保背棄陸家拿着三郎去跟宋棠甯和蕭厭賣好,咱們這次絕不能輕易算了!
”
“那你想要如何?
廢了皇後?
!
”
“父親……”
陸崇遠的語氣有些不對,死死抓着車壁邊緣臉色慘白。
陸肇察覺不對時剛想說什麼,就見陸崇遠像是壓抑不住,喉間一滾猛就張嘴一口血噴了出來,落了他滿頭滿臉。
“父親!
!
!
”
陸肇用力攙着倒下去的陸崇遠,吓得面無人色,他滿眼焦急将陸崇遠扶着靠在車壁上,伸手敲着馬車怒聲道:
“回府,快點回府!
!
!
”
請大夫!
!
……
陸崇遠去了一趟積雲巷,被人連夜擡着回了陸府,哪怕陸家上下未曾去請太醫署的人,也封了府裡下人的嘴竭力想要瞞着,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翌日早朝,蕭厭因行刺受傷未曾上朝,陸崇遠也因偶感風寒告假。
朝堂之上早習慣了二人時不時針鋒相對來上一場的一衆朝臣,瞧着突然詭異安靜的早朝,有種莫名說不上來的不習慣。
直到安帝開口提及榮家骨血,也就是積雲巷那位搞垮了宋國公府的小女娘,欲以已故榮太傅之名籌建書院的事情,朝上才再次炸開了鍋。
特别是安帝已經答應以皇室贈禮,并建文德碑,且陸家“鼎力支持”,願以府中一半藏書相贈的事,更叫所有朝臣都是面面相觑。
“朝中早需更多賢能之人,若此書院能為朝堂培養有用之人,宋小娘子大善,今,特賜其為宜陽縣主,食邑三百戶,賞其善行,以茲鼓勵。
。
”
安帝扔下了驚雷,便回去修仙煉丹,朝堂上的人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先不說立文德碑,籌建書院的事情,那宋棠甯突然得了縣主的位置,還封賞食邑就足以讓人震驚,更何況還有陸家“贈書”。
“陸公他瘋了?
”
世家壟斷朝堂,正是因為寒門之人無所出路,朝堂之上世家才強盛于旁人,可如今身為世家之首,陸崇遠竟然鼎立支持那宋氏女籌建書院,還以藏書相贈。
若是将來那書院之中寒門子弟出人頭地,截斷的全都是他們世家的利益,到時候他們世家那還有立錐之地!
那些出身世家的朝臣都是震怒。
“陸家到底怎麼回事,他們怎能答應這麼荒唐的要求?
!
”
“陸公呢,陸公當真是身染風寒,還是做出這種荒唐事情無顔出現?
”
“簡直是荒謬至極,陸家瘋了!
”
“不行,我要去問問陸崇遠,看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他們這是在斷我們世家的路!
!
”
一群世家出身的朝臣滿是憤怒,急沖沖要去陸家質問,與這些人不同,曹德江等清流卻都是滿眼驚喜。
“這陸崇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居然會做這等好事?
”
“對啊,他居然舍得陸家的藏書,還贈給那宋小娘子?
”
那些藏書可是連他們這些朝臣都極為眼饞的。
若真有了這批藏書,再籌建書院廣納學子,朝中血液必将煥然一新,他們也不會被世家壓得難以動彈。
錢寶坤站在一旁聽着周圍議論紛紛,他雖然也是世家出身,可錢家祖籍嶺南,雖是大族卻與京中這些世家沒有太大的關系。
他抄着手塞進官袍袖子裡,悠哉悠哉地說道:“那些書可未必是陸家心甘情願贈的,聽聞陸中書昨兒個夜裡去了一趟積雲巷,後來是被擡着回陸家的。
”
嘶——
周圍人頓時倒吸口冷氣,有人條件反射:“是蕭厭威逼利誘?
”
“想什麼呢?
”
曹德江沒好氣橫了那人一眼:“那蕭厭是蠢得嗎,敢直接在積雲巷朝着陸崇遠動手?
”
那陸崇遠可不是當初宋家那位老夫人,蕭厭打了就打了,他要是真敢動了陸崇遠,還将人弄的被擡着回陸家。
那今日早朝之上陸家的怕是早就炸了,還能贈什麼書?
真當他們是軟柿子,那麼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