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嬷嬷忍不住道:“可是您總不能一直就這麼住在積雲巷……”
“我知道。
”
铖王妃捏着手裡的桃花垂着眼簾,她當日一時之氣跟着棠甯離府,外間對她的事情早有揣測,她跟謝天瑜的情況與棠甯和陸家不同,她一直留在積雲巷早晚會給棠甯惹來禍事。
“再等等,等陸家的事情解決好,宋家那案子判了之後,我回去一趟。
”
不管是要繼續,還是分開,總要說清楚才行。
蔣嬷嬷聞言欣喜:“那奴婢到時候陪您一起回去。
”
铖王妃“嗯”了聲,抛掉手裡桃花摸了摸小腹:“我有身孕的事情,暫時别叫寅兒知道。
”
蔣嬷嬷連忙點頭:“是,奴婢曉得。
”
……
宋棠甯絲毫不知铖王妃動了回王府的心思,她隻是領着花蕪提着昨夜就吩咐廚房早早炖好的參湯去了隔壁。
棠府和蕭府隻隔着一道院牆,兩府之間泾渭分明,府門相隔有些距離,宋棠甯搬來積雲巷後還是第一次過來。
跟棠府的繁花錦繡不同,蕭府要顯得簡單許多。
朱紅大門進去之後便是水磨群牆,白石台矶,前堂三敞廳内隻擺着一些簡單桌椅,旁邊抄手遊廊連接着後院,過去之後就是一大片擺着各種兵器的練武場。
整個府邸不見太多精巧梁畫,隻白石木欄,甬路相銜,入目不見半點朱粉的冷硬,顯得所過之處都冷冰冰的。
偶爾有下人行走相錯,見到她時皆是避開行禮。
“這些都是府中的護衛,與杭厲他們一樣皆是跟随督主多年護佑督主左右的,女郎不必害怕。
”何伯怕棠甯被他們身上冷硬盔鞘吓着,出言溫聲安撫。
棠甯輕聲問:“他們在府中也着盔持劍嗎?
”
何伯頓了頓:“督主與不少人都有仇怨,府裡就守得嚴一些。
”
棠甯聽懂了何伯的意思,這裡雖然是阿兄的府邸,可那些與他有仇之人曾試圖混進府中傷他,所以哪怕是在府中護衛也是着盔持劍,好能随時護佑蕭厭與人動手。
她抿了抿唇望着那些護衛,突然就有些明白當初䧿山初見時,阿兄為何會乍見便對她動殺心。
何伯低聲與宋棠甯說着途經的那些地方,二人一路朝着府中深處走去,等走了一會兒到了一處小樓前,恰巧便撞見裡頭有人出來。
何伯驚訝:“嶽先生,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
“昨天夜裡就回來了,隻是今早才剛進城。
”
那穿着儒衫的中年男人“啪”地一聲合上手裡折扇,笑盈盈地朝着何伯道:“剛才我還跟督主問起你呢,說你做的酒釀圓子最合我胃口,隻是我來了之後一直不見你,還以為你是嫌棄我吃的太多出去躲清靜了。
”
何伯被他的話逗笑:“瞧你說的,你就是敞開了吃又能吃上多少,我方才是去外頭了,隔壁宋小娘子來尋督主,我怕府裡那些粗人驚着她,所以替她引引路。
”
那被稱為嶽先生的男人早就聽聞過宋家女娘的名号,聞言頓時将目光落在宋棠甯身上,瞧着蒙着面紗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的小女娘,他頗為好奇:“你就是滄浪口中的那位督主新認的義妹?
”
宋棠甯福了福身:“嶽先生。
”
“可不敢。
”
嶽先生笑着朝旁讓了讓,手中折扇輕揚虛扶了下宋棠甯:“你家那位兄長是個護短不講道理的,要是知道你跟我行禮他能扒了我皮,我身闆兒弱着,可經不住他折騰。
”
他笑谑着說話,哪怕言語之間滿是取笑,卻感受不到任何惡意。
宋棠甯雖有些臉紅卻不至于不适,隻滿是羞窘的抓了抓袖子。
嶽先生見她隔着面紗都遮不住臉紅,忍不住就笑出聲,誰能想到他家督主那般乖僻冷厲的人,居然會收了個這麼軟軟綿綿的妹子,瞧着就像是活該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小嬌娘。
他也沒繼續取笑棠甯,隻朝着何伯說道:“我這幾天為着趕回京城馬都跑死了好幾匹,身子骨都快颠散架了,我先去歇着了。
何伯你待會兒做好了酒釀圓子記得讓人來叫我,我要大份的,一海碗,裡頭放兩個荷包蛋,我現在随時都能吞下一頭牛。
”
何伯笑着應聲之後,嶽先生就揮揮手走了。
宋棠甯滿是好奇地看着那人背影,就聽何伯解釋道:“嶽先生原是南地一偏僻州府的縣令,被人冤枉入獄後經督主查明真相使其逃脫囹圄,後來就一直跟着督主,與缙雲他們一樣在外替督主辦差。
”
棠甯微側着頭:“那他也在樞密院裡當值?
”
“那倒沒有,他後來未曾為官了。
”
“為什麼?
”棠甯有些詫異。
“早前冤害他的,是世家的人,嶽先生是個有能力的,可世家容不下他。
”
何伯一句話讓宋棠甯愣住,忍不住朝着嶽先生離開的方向看去,那是個乍然一眼相見就覺得禮節周到妥帖的人,就因為得罪世家,就不再入朝?
那阿兄……
“宋小娘子,這邊走。
”
何伯笑着引路,宋棠甯收回目光跟着他繼續前行,等到了小樓前,何伯才道:“這裡就是鶴唳堂了,督主就在裡面,宋小娘子進去吧。
”
“不用通傳嗎?
”棠甯遲疑。
何伯笑着說道:“旁人自然是要的,可是娘子不用,督主早前就吩咐過了,說您要是來了直接進去就是。
”
他指了指那小樓的一側,“督主這會兒應該是在躍鯉台,您從這邊進去後順着甬道朝裡走,繞過藏書樓就能見到督主了,隻是督主素來不喜其他人進鶴唳堂,花蕪姑娘不好進去。
”
宋棠甯扭頭朝着花蕪道:“那你先在廊下等我一會兒,我見過阿兄就出來。
”
花蕪乖巧點頭:“是。
”
……
宋棠甯接過手中的食盒,避開手指傷處提着進了鶴唳堂,就發現這小樓自外間看着不大,裡面卻十分寬敞。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自打踏進房門之後,越往裡走周圍便越是溫暖,等順着那條長長的甬道到了一處碧紗櫥前,她額間已經浮出些細汗,連偶爾穿堂吹過來的風也好似帶着一絲熱意。
“誰?
”裡間有沉冷聲音傳出。
“阿兄,是我。
”
宋棠甯連忙回了一句,就聽裡面聲音溫緩下來:“棠甯?
進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