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崇遠直接打斷了陸老夫人的話:“皇後娘娘那邊自有我來開口,宋棠甯和三郎不合适。
”
“可是……”
陸老夫人張嘴就想要說話。
陸崇遠微眯着眼看着她沉聲說道:“你不願讓三郎跟宋棠甯退親,是因為四皇子和三郎的前程,還是有其他顧忌?
”
陸老夫人臉色瞬間慘白:“我能有什麼顧忌…”
她想強撐着狡辯幾句,想說她隻是為着大局,可是見陸崇遠神色冷然地看着她,那雙利目似乎能将她看穿似的,她到了嘴邊的話說不出來,隻臉色發白地垂眼避開。
陸崇遠眉心緊皺,扭頭朝着陸肇他們道:“你們先出去,三郎留下來。
”
“父親……”
“出去!
”
陸崇遠在陸家向來說一不二,陸肇和陸欽雖然疑惑自家母親态度,可對着陸崇遠冷聲卻也不敢辯駁。
二人出了門外之後,那房門就再次被人關上,等屋中隻剩下三人後,陸崇遠沉聲道:“現在隻有我和三郎,說吧,那宋氏女到底怎麼回事?
”
陸老夫人臉色泛白,原想辯解幾句。
陸崇遠就道:“陸家被宋棠甯推到了風口浪尖,你若隐瞞了什麼讓陸家出事,就算你我夫妻數十載,也休怪我無情。
”
陸老夫人臉上一抖,沒人比他更清楚陸崇遠的心狠,他眼裡隻有家族利益,無論任何事情與族中沖突都能被他舍掉,妻子、兒女也一樣。
陸老夫人不敢去賭陸崇遠會不會對她心軟,對着他滿是冷厲目光壓低了聲音:“宋棠甯的婚事不能退。
”
“為什麼?
”
陸老夫人嘴唇微抖聲音更低:“榮家當初留下很多東西都是外間尋不到的古籍孤本,宋棠甯先前送來的那些有很多都被四皇子拿走了,被他用來拉攏朝中一些老臣,送去他們府裡當了贈禮……”
陸執年滿臉震驚:“祖母?
”
陸老夫人不敢去看他目光,隻是朝着陸崇遠說道:“那些東西早就經四皇子的手送進了旁人府裡,四皇子親手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可能去讨要回來?
”
陸崇遠萬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事情,臉色瞬間難看:“四皇子拿走了多少?
”
陸老夫人低聲道:“一大半…”
“皇後娘娘知道這件事嗎?
”
“應該是不知道的。
”
陸老夫人白着臉:“先前宋棠甯送東西來時,我隻想着她往後是要嫁給三郎的,既是一家人,又能幫襯到四皇子,便由着他将東西取走了……”
朝中一些老臣對于身外之物都不怎麼看重,四皇子想要拉攏他們自然就得“别出心裁”,多費幾分心思。
榮遷安三朝為官,在世時又是大儒,手中的銀錢或許比不上世家底蘊,可是那些孤本古籍,藏書字畫等物,卻是遠比金銀更加珍貴,萬金難求。
宋棠甯就是個單純好哄的,絲毫不知自己抱着寶山,每次隻需她說上幾句便捧着那些珍貴之物送上門來。
她以為陸執年喜歡那些,便從來都不吝啬,那時候陸老夫人笃定了宋棠甯是會嫁進陸家的,既是陸家兒媳,自然也有義務幫襯陸家得四皇子的好,所以她将那些東西交給四皇子時半句都沒提及宋棠甯,隻說是陸家祖上積攢下來的貴重之物。
四皇子借此得了一些朝臣依附,因此對他們越發親近感激。
陸老夫人那時候隻覺得自己聰明,能夠拿捏宋棠甯這麼個金疙瘩,可她哪裡想到宋棠甯會突然跟他們翻臉,甚至還将之前送的東西列了單子尋陸家讨還……
“你糊塗!
!
”
陸崇遠聽着陸老夫人的話氣得豁然起身,哪裡還能穩得住先前模樣:“那榮家的東西你怎麼能夠拿去送人,居然還交給四皇子讓他送去給朝裡的大臣?
!
”
“我也沒想到宋棠甯會突然翻臉……”
“這跟翻臉有什麼關系?
”
陸崇遠怒不可遏:“我們陸家是缺這點銀錢,你怎能這麼目光短視,尋常人家都知道不能動女子嫁妝,那宋棠甯就算嫁進了陸家,你也不該去算計她的東西,更遑論他還沒跟三郎成親!
”
這要是傳揚出去,外頭人怎麼看他們陸家?
!
陸老夫人臉色煞白:“我也是為了陸家,為了四皇子能早日收攏朝臣,得登大寶……”
陸崇遠聞言卻是更氣,怒視着仍在狡辯的老妻:“你這是想要害死四皇子和陸家,那榮遷安是什麼人,榮家的東西豈是那麼好拿的,宋棠甯如今擺明了是要跟陸家翻臉,這單子更是鬧的人盡皆知。
”
“你說你想要幫着四皇子,那如今該怎麼辦,陸家拿不出這些東西,那宋棠甯也死抓着三郎之前的事不放,這單子上所寫的一旦流傳出去,讓人知道榮家的東西進了那些人府邸,你叫四皇子如何自處?
”
不去讨要,陸家拿不出東西,定會撕扯的難看。
可是去讨要,送出去的東西又去要回來,四皇子先前拉攏的那些人恐怕都得翻臉。
最重要的是,堂堂皇子送禮,用的居然是個未過門的表弟媳婦的“嫁妝”,陸家磨着宋棠甯貪墨榮家遺物,拿去替四皇子鋪路,這消息要是傳揚出去,别說四皇子名聲掃地,就是他們陸家也會丢盡了顔面。
“你,你簡直是……”
陸崇遠氣得胸口起伏,指着陸老夫人就想怒罵:“你明知道那宋棠甯今非昔比,更跟蕭厭那閹人厮混在一起,宋國公府都被她弄的全數下獄,這事情你為什麼不早說?
!
”
陸老夫人被罵的臉蒼白:“我以為三郎能将宋棠甯哄回來的,他與宋棠甯的情分不一樣……”
誰能想到被她抽了傲骨馴化的乖巧的小女娘,一朝反目會這麼狠,直擊陸家七寸。
陸執年手心發抖,突然就想起先前在積雲巷時宋棠甯清泠着眼,對着他說“你們陸家還不起”的模樣,臉上慘白成一片。
那時候他隻覺得宋棠甯的話格外可笑,這點東西陸家怎麼可能會還不起。
可如今看着那卷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他卻覺得頭眼犯暈,發現自己才是那個可笑至極的人。
他嫌她市儈庸俗,他府中卻貪了她的東西。
如今别說是原模原樣的還回去,就是想要湊齊恐怕都不易,這些東西,陸家還真的就還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