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绮月嘀嘀咕咕說着自己不困,整個人興奮的不行,恨不得拉着棠甯說到地老天荒。
棠甯隻安靜聽着,時不時回上一句,等過了一會兒對面半天沒見聲音,擡頭看過去時,就見剛才還說不困的女孩兒卻是已經抱着引枕靠在榻上睡了過去。
瞧她閉着眼蜷成一團的模樣,棠甯有些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還說不困。
”
她輕嗔了聲,讓月見将榻上的小桌搬走,又扶着錢绮月将人放倒躺下,取了被子替她蓋上,這般折騰了一通人都沒有醒過來的迹象,隻是含糊呓語了一聲就又沉睡過去。
棠甯瞧着錢绮月的睡顔:“當真是累着了。
”
月見小聲道:“要不然奴婢将錢娘子抱去床上睡?
”
“算了,别挪動了。
”
這榻上平整暖和,錢绮月好不容易能睡着,沒必要再挪來挪去的。
棠甯替她掖了掖被子,這才扭頭起身領着月見朝外走,等到了門前對着外面的小丫鬟說道:“好生守着錢娘子,别讓她着了涼,若她醒來了尋我,就說我去姨母那邊了。
”
“是,郡主。
”
外間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下來,寒風吹着時,天上又開始飄了雪花。
越臨近年節,四處梅花開得越盛,那陣陣幽香順着寒風飄了過來,棠甯朝着遠處看了一眼,哪怕是夜間也能瞧見那花海簇簇。
月見順着她目光看過去,然後撐着傘小聲說道:“聽說這些梅花是顧家主特意讓人尋來的,這素雪紅梅遠比尋常梅花嬌貴,移植後頭年很難盛開,顧家主就讓人連根帶土送進京城。
”
“除了這些,後院小湖那邊還有一大片的綠梅,顧家主命人日日看顧着,開的也是極盛。
”
紅梅白雪,綠浪滔滔,與棠府那邊滿園海棠幾乎也不差多少。
棠甯嘴角輕揚:“姨父對姨母總是上心的。
”
她捂着懷裡的湯婆子,突然就有些想念阿兄替她種下的那一院子海棠,春日裡花開時也好看極了。
棠甯扭頭朝着身旁的月見說道:“等一下讓人回宮跟阿兄說一聲,這兩日我先不回去了,若有事便讓人來榮宅這邊尋我。
”
月見小聲問:“女郎是擔心周小娘子?
”
棠甯“嗯”了聲,周玉嫦雖然被她開解不再有尋死之意,但她跟何家的婚事還沒解決,何家三郎今日離開前神色冷靜,也明說不肯退親,但這婚事到底是繼續還是要退掉卻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
何晉對周玉嫦是有感情的,他不甘心退婚棠甯也看得出來,但是人心難測,他當真能夠不在乎周玉嫦遇到的這些?
還有周玉嫦,她的心結能不能徹底解開也說不定。
文信侯府跟何家的事情一日不定,總是讓人難以心安。
棠甯輕聲說道:“不隻是因為玉嫦姊姊,還有文信侯。
”
“阿兄倚重文信侯,文信侯府便不能有事,哪怕半絲惡名都不行,否則被人抓住口舌攻讦會讓阿兄難做,而且如果不盡快解決何家的事情,當真鬧起來傳去南地,會讓文信侯分心。
”
文信侯替朝廷平叛征戰在外厮殺,她和阿兄總要護住他的家人。
這不僅僅隻是因為她和姨母跟周玉嫦母女的私交,更是因為文信侯對朝廷和阿兄的重要。
他們不能讓忠臣寒心。
棠甯柔聲說道:“你讓人和阿兄說,讓他多休息,好生照顧自己,等這邊事情解決了,我就回去。
”
月見點點頭:“好。
”
棠甯:“阿茹應該還在書院那邊,你待會兒去接她過來,這幾日就留在榮宅這邊。
”
月見:“是。
”
棠甯頂着風雪去到榮玥院中時,文信侯夫人已經醒了。
見棠甯過來,她連忙就想起身,棠甯一邊解開鬥篷遞給念夏,一邊就快步上前扶着文信侯夫人。
“君姨,你傷還沒好,别起來。
”
文信侯夫人說道:“我的傷已經不礙事了。
”
榮玥坐在一旁:“礙不礙事的要大夫說了才算,你腦袋上那口子可還沒長好,這幾日又一個勁的折騰,如今好不容易醒了就好生躺着,棠甯又不是外人,你這麼見外做什麼?
”
文信侯夫人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是見外,可是棠甯如今身份非比尋常。
她依舊願意認自己這個長輩那是她重情義,可她卻不能當真端着長輩的架子把自己當了人物,君臣有别,若是不知禮數仗着舊情而為,那再多的情分都有消耗一空的時候。
榮玥知道好友心思細膩,拍了拍她手:“行了,要多禮也不是這個時候。
”
棠甯也是道:“君姨是要與我見外嗎?
”
文信侯夫人被二人的話說的沒辦法,隻能又重新躺了回去,她臉上不比周玉嫦好上多少,面色蒼白帶着病容,同樣瘦了一圈。
“玉嫦姊姊呢?
”棠甯問。
“我讓她先去休息了。
”
周玉嫦脖子上那麼一道口子,流了一大灘的血,能支撐着等她醒來已是勉強。
文信侯夫人與她說了幾句話,就強行将人攆去隔間休息了,還特意讓她的貼身嬷嬷跟鳴翠一起在旁守着,好在周玉嫦是真的沒了尋死的念頭,為了讓文信侯夫人安心絲毫沒有抗拒。
剛才榮玥扶着她悄悄過去看了一眼,人睡的很熟,再不像是之前那樣睡着了也滿是不安。
文信侯夫人想起自家女兒平靜安甯的睡顔,眼眶忍不住發熱。
“棠甯,今日真的是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開解,玉嫦她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
”
棠甯沒有虛僞地去推拒她的謝意,隻是柔聲說道:“玉嫦姊姊本就是極聰慧的女娘,她想通了之後便不會再困于舊事,等過些時日,您若還是擔心她在府中憋悶,就讓她多去書院走走,與阿茹一起說說話。
”
“我之前便想籌建女院,隻是還缺幾個女先生,我早就想要邀請您和玉嫦姊姊,隻是一直不好意思開口,如今便厚着臉皮與您說一聲,不知道君姨願不願意幫幫我?
”
文信侯夫人愣了下,下一瞬險些熱淚盈眶。
“願意的,願意的。
”
她顫聲:“玉嫦也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