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血色褪去了些,似有藥物壓制,安帝腦子裡的疼緩解了下來,可是心裡的暴虐和殺意卻絲毫沒有緩和,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朝臣更是怒不可遏。
他早就知道他膝下幾個兒子并不安分,也知道他們拉攏朝臣想要奪儲的心思,可是當他真切看到這些本該是他的臣子,卻為着他兩個兒子吵得不可開交,全然忘了誰才是這天下的主子時。
安帝心中頭一次生出了危機。
就好像有人随時都在觊觎他身下的皇位,時時想要把他拉下去取而代之。
安帝看着滿臉是血的四皇子,還有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心中都生了殺意。
……
靈雲寺的事早朝之上到底沒有直接定論,因為四皇子妃和樂陽長公主已經當衆認罪,安帝下令将她們二人以及四皇子全數下獄,交由樞密院繼續審,白二娘子、裴夫人也一并交由樞密院。
那位叫屈的裴大人以及二皇子雖然未曾下獄,可也被安帝下旨禁足,待到事情查清之後再行問罪。
早朝散去後,臉色蒼白的二皇子才陰沉着眼出了皇宮,等到了外間偏僻之處,對上跟随過來的宋瑾修就是結結實實一巴掌。
“都是你給我出的好主意!
”
宋瑾修被打的偏過了頭:“殿下……”
“閉嘴!
”
二皇子看着他這張臉簡直怒極:“你不是跟我說你消息确鑿,說此事萬無一失?
你跟我說這事情不會髒了我的手,隻需推波助瀾,我才讓白二她們去靈雲寺揭穿老四,可為什麼現在變成這樣?
”
他是想要置老四于死地,可他暗地裡跟蕭厭是有“交易”的。
蕭厭暗中扶持他,替他謀事,幫着他一步步走到人前,毀了老四和世家之間的關系,讓他如今在朝中如魚得水。
二皇子深知蕭厭手段有多厲害,也知道那人有多精明,他絕不會親手去害他親近之人惹怒蕭厭,所以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去插手靈雲寺的事情,頂多就是讓白二她們袖手旁觀,等四皇子事成之後再找時機揭穿他真面目。
可是最後怎麼會變成了他設局害四皇子妃?
!
二皇子想起早朝之上背着黑鍋的憋屈,簡直恨不得一口血吐出來。
“你到底是想要幫我,還是想要害死我?
!
”
父皇雖然沒将他像是老四那樣直接下獄,可是讓他禁足,顯然是信了四皇子妃的話了。
而世家那些個朝臣和崔林剛才見他時是更是神色不善,将他們之間本就不算穩固的信任毀了個一幹二淨。
崔林更是怒斥他,說他想要算計蕭厭和四皇子,為什麼不提前跟他們商量,擅自行事,
連輔佐他的人都這麼想,其他人會怎麼想?
蕭厭又會怎麼想?
宋瑾修臉色蒼白:“殿下,我也不知為何會出了問題……”
啪!
二皇子狠狠一巴掌甩過去:“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就信誓旦旦跟我說這是扳倒老四的好機會,還跟我說能一舉讓他和皇後落敗?
”
“要不是你跟我說消息确鑿,我怎麼會被人牽扯進去?
”
宋瑾修被問的啞口無言。
二皇子怒道:“宋瑾修,你最好盼着本皇子沒事,父皇也能查清楚這事情跟我無關,否則……”
他怒哼一聲,惡狠狠地瞪了宋瑾修一眼,轉身就走。
宋瑾修臉上頂着巴掌印,站在偏僻角落裡格外狼狽。
……
宮中,安帝斜躺在榻上,馮内侍替他揉着額颞。
“陛下,皇後娘娘封宮禁足的旨意已經送過去了,鳳禧宮也已經看守了起來。
”禁軍副統領虞延峰回禀。
安帝閉着眼:“皇後怎麼說?
”
虞延峰低頭:“皇後娘娘說她冤枉。
”
“呵!
”
安帝睜開眼坐了起來,臉上滿是嘲諷:“她冤枉,世上就沒有比她更歹毒的人!
”
樂陽那蠢貨向來沒腦子,行事絹狂卻也不曾過界,否則他不會将長公主位給了她,樂陽觊觎宋棠甯不假,可要不是皇後出言撺掇,又蠱惑四皇子妃屢屢言說,怎麼能讓樂陽鬧出這麼大的事情。
“派人去一趟靈雲寺,查清楚昨夜的事情,看老二和老四到底摻和了多少,記得避開樞密院的人。
”
樞密院有蕭厭,難免偏頗。
安帝多疑,虞延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領命退了下去。
等殿内安靜下來,安帝才看向馮内侍:“蕭厭如何了?
”
馮内侍站在一旁:“蕭督主吐血暈厥,被人擡回了府中。
”
安帝皺眉:“當真吐了血?
”
“千真萬确。
”
馮内侍低聲道:“當時好些人都看到,蕭督主是被人扶着才能下的馬車的,走路都不穩,氣急朝着四皇子動了手後就急怒攻心。
”
“孫太醫已經去了積雲巷了,傳回消息說是蕭督主先前髒腑受損本就還沒養好,這次一鬧舊傷複發,人送回去之後沒多久就起了高熱,聽着有些嚴重。
”
馮内侍留意着安帝的神色,小心措詞:
“蕭督主之前就傷的重,怕也是因為宜陽縣主才會氣急。
”
安帝想起那日蕭厭撲在他身上,渾身血淋淋被擡回府的樣子,想起宋棠甯那慌亂無措的眼淚,疑心頓時消散。
“宋棠甯呢?
”
“聽聞受了驚吓,午後回京就病了,連榮國夫人也氣的身子不好。
”
安帝斂眸:“那小丫頭也是無妄之災,讓孫太醫好生照看蕭厭時,也替那小丫頭看看,晚些時候你去庫中取些補品給他們送過去,告訴他們好生休養,這事情朕會給他們一個公道。
”
馮内侍連忙道:“奴才遵旨。
”
安帝對蕭厭是有愧疚的,那一日君臣二人因陸家的事争執,蕭厭說怕他護不住棠甯才會算計陸家時,他信誓旦旦罵蕭厭多想,可結果先是陸欽差點要了那小丫頭的命,如今又是皇後母子和二皇子差點毀了那小丫頭的清白。
蕭厭為救駕幾乎喪命,如今又傷勢複發。
安帝到底有些虧心,沉吟片刻開口道:“去拟旨,宜陽縣主秉性溫淑,勤學忠君,又為朝堂籌建榮晟書院替朕分憂,賜封其為祥甯郡主,封地不變,享郡主食邑。
”
他對蕭厭有虧欠,可蕭厭一個閹人入主樞密院已是極緻,不可能再加官進爵,倒是棠甯受了委屈,又是女子,蕭厭既然疼愛給她些尊貴也算是安撫。
馮内侍睜大眼,滿心感慨這宜陽縣主……不,祥甯郡主可真是天大的運道。
冊封的聖旨,和西北回信幾乎是前後腳到的積雲巷。
送走了宮裡前來傳旨的人,棠甯将聖旨随意扔給了一旁的月見後,還沒來得及欣喜阿兄回信,就聽外間人說,宋瑾修來了。
棠甯厭惡:“不見。
”
她還要看阿兄的信。
外面宋瑾修卻是隐約看到了前院的棠甯,見她轉身就走,他隔着門房大聲道:“棠甯,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
月見看見棠甯皺眉,有些惱:“女郎,奴婢這就将他攆走。
”
棠甯捏着手裡的信,看了眼外間還大亮的天色。
宋瑾修那一嗓子,不知道招來多少人目光。
“算了,讓他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