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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海棠

春棠欲醉 錦一 5301 2024-09-23 11:05

  山雨瓢潑,落在屋頂淅瀝作響。

  屋中燭火明亮,搖曳着晃出床上那張蒼白的臉。

  ……

  “棠甯,你要讓着蘭兒一些,她身世凄苦,以前又過得不好,你金尊玉貴多年,要有大家風範容人之量。

  “棠甯,蘭兒隻是不懂京中的規矩,她不是有意沖撞你。

  “棠甯,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蘭兒已經讓着你了,你為什麼還要咄咄逼人?

  ……

  宋瑾修護着梨花帶雨的宋姝蘭:“宋棠甯,是你自己胡鬧才摔下山崖毀了臉,是你做錯在前才害得你自己受傷。

  “要不是你先打傷蘭兒,我們怎會一時氣憤離開,你要是乖乖回了靈雲寺,又怎麼會滾落高處落得這般地步?

  “這兩年為了你的臉,蘭兒四處替你求藥,親自取心頭血為你調養身子,她恨不能以身替你彌補你,你還想要怎麼樣?

  謝寅滿是心疼地望着宋姝蘭,扭頭對着她時皺眉嫌惡:

  “表妹,你以前最是懂事的,蘭兒溫柔善良,處處都為你着想,你為何要一直與她為難百般欺負她,你怎麼變成這種惡毒的樣子?

  陸執年神情冷漠嗤笑:“她本就心性歹毒,臉醜心更醜,她一心針對姝蘭,鬧得阖府不得安甯,讓滿京城都看宋、陸兩家的笑話,她這種人還不如當初就死在了䧿山上。

  宋老夫人滿是失望:“棠甯,你好好反省。

  宋棠甯殘了腿,滿面膿瘡。

  她看着他們一個個離開,拼命地哭喊着說她沒有,她沒有欺負宋姝蘭。

  可那房門依舊砰地關上,所有人都不要她。

  他們都不要她了…

  ……

  床上的女孩兒緊閉着眼臉色蒼白,昏睡中依舊淚水漣漣。

  她像是困縛在噩夢裡,一邊哭一邊呓語着“阿兄”。

  幫着宋棠甯換了衣裳上好藥,從裡頭走出來的秦娘子忍不住說道:“督主,這小娘子是誰家的姑娘,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夢裡都一直在哭。

  蕭厭手指撚了撚,給吓狠了?

  “她傷得怎麼樣?

  秦娘子說道:“身上都是擦傷倒是不怎麼要緊,就是那手上指甲翻了蓋兒,我瞧着都疼,而且小娘子臉上被樹枝刮了幾道,傷口有些深,本就凍着了又混了垢泥,怕是會起膿瘡。

  “好生照看,不許留疤。
”蕭厭交代。

  秦娘子頗為稀罕,她認識蕭厭好些年,他可從不是個憐香惜玉的,抱着那女娘回來就已經稀奇,如今還關心人家落不落疤?

  “怎麼,辦不到?

  “哪能,督主放心,有我在,自會保着小娘子貌美如花。

  蕭厭睇她一眼,徑直轉身就繞過屏扆走了進去。

  床上女孩兒蓋着錦被,身子卻格外單薄,細白的手指上纏着裹簾包着傷口,臉上還挂着淚珠。

  蕭厭坐在床邊瞧着小姑娘委屈的夢裡都在哀泣,指腹蘸了蘸她眼角挂着的淚水,臉上彌漫霜色。

  這驚恐的樣子,可不像是被他吓的。

  之前她說,他“們”欺負她……

  “滄浪。

  滄浪走了進來。

  蕭厭冷聲道:“讓人去查查宋家那邊,看宋家的人往日是否委屈了她。

  “那今日靈雲寺那邊……”

  “也一并去查。

  滄浪還沒應聲,跟着他一起進來的缙雲就忍不住眉峰微皺。

  他伸手攔了下滄浪,朝着床上躺着的人影看了眼:

  “督主,您近來在查漕糧禍首,此事與京中幾個世家關系頗深,宋家的人與崔、陸二氏都走得極近,突然命人查他們,恐會驚動了那些人。

  “無礙。

  蕭厭眼尾凜厲地抹掉指腹淚迹,“陸崇遠老謀深算,漕運上下早就打點幹淨很難找到線索。

  “我本就打算尋個借口找他親近的人開刀,若被他察覺我找上宋國公府正好,打草驚蛇讓那老家夥動一動。

  缙雲問道:“那宋小娘子…”

  “先留在這邊。

  “督主!
”缙雲不解。

  這宋棠甯是宋家女娘,又與铖王府牽扯頗深。

  铖王妃極其護短,督主将宋家女娘留在這裡萬一被人察覺,那宋家和铖王府非得找他們麻煩不可。

  缙雲委婉說道:“督主,宋小娘子雲英未嫁,留在這裡于禮不合。

  “本督是個太監,有什麼禮?

  缙雲頓時一噎。

  蕭厭見他模樣嗤了聲,拿着先前從宋棠甯頸上取下來的半截玉佩扔了過去。

  缙雲連忙接住:“這是…”

  “薛姨的龍紋佩。

  薛……

  缙雲猛地睜大了眼。

  蕭厭看着那半枚龍紋佩說道:“當年薛姨拼死護我出宮,将我藏在安全之地隻身引走追兵,沒多久就有一位夫人尋到了我,她拿着薛姨的半塊龍紋佩,說她是薛姨的摯友,受她所托護我周全。

  “若非那位夫人暗中庇護于我,将我送出京城,我恐怕早就沒命。

  那年他才十一歲,驟逢大變還傷了眼睛,性情也變得陰暗不定,可那位夫人卻對他卻極為包容。

  他眼睛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看不清東西,卻記得那夫人親手做的梅花酥,記得她小心翼翼替他上藥時的溫柔。

  後來見他整日郁郁不肯說話,那小院裡多了個叽叽喳喳連話都說不囫囵的粉團子。

  蕭厭垂眼瞧着床上的人時,眸中寒霜消融了些。

  她小時候臉圓圓的,身子圓圓的,短胳膊短腿兒,走路時像隻胖鴨子。

  他不說話時,小姑娘就纏着他小嘴叭叭。

  明明口齒不清,他也不曾理會她,可她總喜歡擠在他身旁不停說着。

  從陽光真好,草兒真綠,小鳥飛過來了,能一路說到阿爹替她摘了梨子,阿娘做的點心真甜,阿兄給她紮了紙鸢。

  他沒回應過她,卻喜歡她口中的熱鬧。

  等他眼睛能夠視物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粉團子撅着屁股趴在他身邊,瞪圓了杏眼跟隻笨拙的小狗兒似的,鼓着臉替他吹着手上已經結痂的傷疤。

  蕭厭還記得他走的那日,奶團子抱着他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眼淚泛濫的能把人都給淹了。

  時隔十二年,她居然還是這麼能哭。

  蕭厭低笑時,如春風舒緩了眼尾凜厲:

  “那時候為保周全,那位夫人從未提及身份,也沒打聽過我是誰,回京之後我尋過她,隻是那時住過的地方早就荒廢,周圍荒無人煙,也無人知道當年往事。

  卻沒想到,會意外遇到那個小娃娃。

  “小海棠……”

  他記得那位夫人曾這般喚她。

  床上的人似乎聽到有人喚她,眼睫顫着像是要醒來。

  一隻勁薄修長的手隔着錦被輕拍了拍她,像是得了安撫,她再次沉睡過去。

  蕭厭冷言:“好好查一查,看宋家是怎麼薄待了她。

  缙雲和滄浪都是聽出督主動了氣,不敢言聲連忙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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