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督主。
”尹老将軍看向蕭厭。
蕭厭眸色清冷:“尚欽非我所能驅使,龍庭衛也隻聽從聖令,我當初前往西北遇見龍庭衛事隻是意外,就連南地之事也是尚欽告知于我,若今夜陛下放我安然出去,我自然有辦法攔着尚欽圍城,隻可惜……”
他看了眼安帝。
“我無兵無權,攔不住尚欽,龍庭衛想要清君側,匡扶正統,我也無能為力。
”
一句“匡扶正統”,幾乎肯定了大殿之中所有人的猜測。
久久不曾言語的崔林突然出聲:“你敢說尚欽與你不是一起的?
”
“是不是一起又能如何?
”
蕭厭嗤了聲:“他為的是太祖留下的皇室正統,我為的不過是賀家。
”
“我若事成,自不會讓他亂了我好不容易替賀家争回來的局面,隻可惜陛下行事讓人大開眼界,我跟龍庭衛與虎謀皮,但他們也是我最後的退路,左不過我一人死,不如大家一起死,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
“陛下,您說是嗎?
”
安帝心頭發冷,看着蕭厭眸中疏漠,就知道他恐怕早就知曉他奪位的真相,而尚家和龍庭衛的那些人入京也當真是為了此事。
他們知道他沒有龍玉令,知道他不是皇室正統。
他們是想要奪他皇位!
比起賀家的人,比起留蕭厭性命,他更懼怕龍庭衛。
蕭厭活着隻不過是賀家留有血脈而已,就算二十年前舊案翻出來也有陸家頂在前面,他隻是丢人被人譏諷嘲笑而已,可一旦讓尚欽入宮揭穿他這皇位來路不正,牽出先帝死因,甚至牽連到戾太子謀逆……
他連這皇位都坐不穩。
安帝看着蕭厭:“你想要如何,才肯阻攔龍庭衛?
”
蕭厭揚唇:“他們勤王,為何阻攔。
”
“蕭厭!
”
安帝再無半點之前氣勢,看着殿前站着的人,低聲服軟:“你要的東西,朕都可以給你,但尚欽入宮之後未必還會在意賀家如何,朕可以答應你所有事情,隻要你攔住他們……”
蕭厭聞言不為所動:“陛下的承諾,信一次就差點要了我的命,我可不敢再信。
”
“曹公……”
安帝看向曹德江,見他神色冷漠,隻能又看向一旁:“尹老将軍。
”
“文信侯。
”
“林閣老。
”
被他點名的人都是一聲不吭,那些未被點到的也是滿臉漠然,就連宗室皇親那邊的人也是緘默不語。
安帝看着這些人,此時是真的後悔了,他後悔蕭厭退去之時開口阻攔,後悔讓劉童恩動手趕盡殺絕,更後悔為了将蕭厭置于死地下令血洗,讓所有朝臣都與他離心。
龍椅之上,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衆叛親離。
梁廣義掃向高台之上孤立無援的安帝,再聽到外間越來越密集的戰鼓聲音,甚至隐約還能聽到撞擊宮門時傳來的巨響,臉色變化不斷,就在他想要開口之時,不知何時站在他身旁的馮秋荔伸手攔了他。
“蕭督主,龍庭衛來勢洶洶,禁軍、黑甲衛死傷大半,他們以戰鼓為訊強勢攻入皇城,打殺起來恐怕不會辨别對手是誰,且殺紅了眼時,你就能夠确保你能安然抽身?
”
見蕭厭冷漠不語,馮秋荔說道:
“你說你不在意生死,要拉着所有人陪葬,想必也是明白刀劍臨頭時他們未必會及時收手,更清楚大軍攻入京城之後,就算再無野心之人恐也會滋生绮念,不會輕易退去。
”
“你不在乎自己性命,難道也不在乎祥甯郡主她們?
”
蕭厭伸手握了握棠甯的手,擡眼說道:“是皇帝逼我。
”
他冷笑了聲:
“想要我攔住龍庭衛,可以,但我不放心謝天永,我可不想等我逼退龍庭衛後,轉頭就被他要了腦袋。
”
安帝嘶聲道:“那你想要如何?
”
蕭厭冷眼掃向殿中,寒聲道:“立憎郡王為太子,将賀家之事交由太子處理,允我虎符調動京中内外大軍,除此之外,二十年前榮江之事不管你知不知情,你都有失察之過。
”
“我要你現在就下罪己诏,替我父親賀文琢平反,今日之後将罪己诏昭告天下,并親自前往太廟祭祀榮江枉死的百姓,還有我父親以及那些喪身榮江的太醫和官員、将士。
”
憎郡王聽到蕭厭的話後心中一喜,而安帝則是掩不住猙獰看向蕭厭。
他這些要求,與讓他直接退位有何差别?
更何況虎符給了蕭厭之後,他怎麼可能還收的回來?
讓憎郡王入主東宮,他又下了罪己诏,哪怕能将事情推給陸家,可從此往後怕是世人隻知太子,不知他這個皇帝!
安帝咬着牙根軟肉:“朕可以将賀家之事交給憎郡王處理,也可以給你調動京中内外大軍的兵權,但是儲君之位事關國本,且南地往事未曾查清,朕怎能下罪己诏……”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
蕭厭出言冷漠:“你之言行,不配為君,若非怕貿然廢帝會動搖江山,今日就算殺了你也是應當。
”
“隻是讓你立太子,由他暫代朝政,依舊留你在皇位之上穩定大魏朝堂民心,我已經是對不住你先前對我趕盡殺絕之心。
”
“那罪己诏你若不願意下,那就等着龍庭衛入宮,想必尚欽有的是話與陛下說!
”
安帝被蕭厭的話說的喘息起來,胸口起伏之時指尖痙攣。
他看向下方衆人,想要有一個出來反駁蕭厭,可沒有一人出聲,就連世家那些與蕭厭不和的朝臣也無人開口。
殿中安靜的吓人,安帝喘息聲愈盛。
他隻覺蕭厭是在逼他,他是将他所有的臉面都撕扯了下來,可眼下除了答應蕭厭他再無他法。
那龍玉令的隐患讓龍庭衛如同懸在他頸上的刀,一旦尚欽帶兵進宮之後他連皇位都保不住。
如今隻是立太子,隻是下罪己诏,隻要逼退了龍庭衛的人,不将先帝的死因和戾太子的事牽扯進來,他就還有機會。
隻是賀家而已,隻是賀家……
隻要能渡過今日,他還有底牌,他還有劉童恩和那支私軍,隻要龍庭衛退去,他依舊是皇帝,總有翻身的機會。
安帝看着蕭厭,腦子裡的劇痛讓他幾乎穩不住。
“好,朕答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