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甯面露驚訝:“阿兄還沒到北境吧。
”怎麼這麼快就來信?
滄浪似是知道她想問什麼:“督主剛到安西境内,好像遇到些事情要在那邊暫停兩日,這信是命暗衛走驿館加急送回來的,屬下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先送來給女郎。
”
棠甯聞言臉色微變,以為蕭厭是在半途遇到了什麼麻煩,連忙接過信紙打開來看,等一目十行看清楚信中所寫的内容後才猛地放松下來。
“女郎,督主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滄浪忍不住問道。
棠甯搖搖頭,神色疏松:“不是麻煩,是好事。
”
她将那信上面兩張紙遞給了滄浪,等滄浪看完之後頓時欣喜:“督主居然在安西遇到了鎮安軍的人?
”
棠甯也是臉上帶笑,她知道蕭厭身份之後,就明白他這次去北境是為了什麼,原本還擔心他隻身入了邊境軍中會有危險,可沒想到他到安西附近時居然遇到了鎮安軍的人。
信中說,蕭厭一行出京往西北沒多久,就發現一路州縣都有言行奇怪的人出沒,蕭厭帶人擒住了其中兩人,從他們口中撬出那些人居然是北陵的探子,正四下搜捕鎮安軍大将軍狄雙成的妻眷。
聽聞狄夫人帶着兒女回鄉省親,被北陵探子得知消息半途截殺,狄将軍的長子狄濤為保護母親妹妹身受重傷,随行護衛也傷亡大半。
北陵跟大魏摩擦多年,交戰時死傷更是無數,他們早有南下之意,隻屢屢被鎮安軍抵擋回去。
這次派出大量探子妄圖擒獲狄家母子,就是想要用他們要挾狄雙成,蕭厭知道此事之後就暫時緩了西北之行,繞道安西,想要救下狄家母子三人。
滄浪拿着信說道:“隻是那麼多北陵探子都沒有查到狄家母子三人下落,督主能找到他們嗎?
”
棠甯聞言眉心輕皺:“阿兄說狄家母子遇襲已有數日,北陵的人擋了往西北的路,他們身受重傷不可能貿然返途,如果阿兄在安西一帶真的找不到他們,那他們極有可能是朝着京城方向來了。
”
她想了想擡頭對着滄浪說道:“你交代可信的人,暗中出城一路往北查探,别驚動其他人。
”
滄浪肅然:“是。
”
棠甯想了想,狄家人遇襲怕是不會那麼容易相信相救之人,而且貿然靠近身份暴露,萬一那狄家人并非善茬,怕是會危及阿兄安全。
阿兄此去西北是為了兵權,狄家也未必忠的還是當初的“君”,萬一……也不知道阿兄會怎麼處理這些。
棠甯心中挂念着,擡頭問滄浪:“缙雲那邊查的怎麼樣了?
”
滄浪說道:“已經有些線索了,二十年前沉船之後替那些官兵驗屍的那兩名仵作都已經身亡,不過暗衛尋到了其中一個仵作的兒子,從他那裡找到了一些證據,但隻是這些,難以服衆。
”
“火燒榮江屠城的事情呢?
”
“還沒查到能用的。
”
滄浪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冷沉:“當年榮江傳出疫症謠言,戾太子被迫返京之前下令封城,所有能查到的記錄都是榮江是因瘟疫絕城,後又遭天災水患淹了整個縣城,半點縱火屠城的消息都沒有。
”
“當年那附近州縣的官員呢?
”棠甯問。
滄浪說道:“有些因為赈災不力早就被處斬,有些時隔多年不知去向,還有兩三個倒是節節高升,督主讓人去查他們,已有暗衛混進他們府中了。
”
“那就繼續查,隻要他們知情,總能找到破綻。
”
這麼大的事情,能活下來的要麼是全不知情,要麼就定然是跟當年的陸家、安帝沆瀣一氣的。
時隔二十年,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已經過去,當今聖上是當年得利的罪魁,陸家也成世家之首穩居朝堂,那些人得了好處安享富貴多年,怕也不會防備着再有人會掀出此事,這種情況下用些手段未必就不能撬開他們的嘴。
棠甯摸索着手中信紙:“我等下寫封信,你讓人給阿兄送過去。
”
滄浪點頭:“好。
”
棠甯起身繞過碧紗櫥後,等去了一旁書房弄好筆墨,她才将蕭厭送回來的那些信攤開放在桌上。
撇開那兩張提及狄家和鎮安軍事情的,另外一張信紙則是隻有寥寥數言,皆是問她安好。
他說,離京不過數日,就已嘗相思之苦。
他說,途徑陽平時看到了一株極好看并蒂蓮,本想采摘送回京城,但想着以她性子瞧見了定會說他不知惜花,他就隻趁着趕路入夜休息時,親手雕了一株并蒂蓮送了回來。
明明是一樣的筆迹,可信紙上的字卻好像溫柔下來,如同阿兄在她身前慵聲絮語。
棠甯拿着信封将先前摸到的東西倒出來時,瞧見那小巧的桃木并蒂蓮發簪,忍不住就彎了眉眼。
她滿是歡喜地摸了摸簪子上并不算精緻的并蒂蓮,又将其插在發間試了試,把玩半晌才平靜心緒開始回信。
京中和書院的事情簡單寫了之後,又提及狄家事情,北陵之人賊心不死,對狄家生擒不成怕是會起了殺心,叮囑蕭厭萬事當心,她這邊也會派人留意城外事情,若尋到狄家母子蹤迹會第一時間将人暗中攔下。
她說了缙雲在江南調查的事,也提起先前陸寅尋來,她欲挑撥他追查關氏、铖王之事,将他當成留在陸家暗樁。
等寫完這些之後,她執筆遲疑了下,才将今夜映荷湖邊騷亂也寫了下來。
“樂陽欲辱我清白,陸皇後借刀殺人,想要替四皇子謀奪榮晟書院,我不願坐以待斃,欲抛餌引她們再次出手,靈雲寺盂蘭盆會便是最好的機會。
”
“若她們不動便也罷了,若動,我會讓她們自食惡果,到時四皇子與陸皇後處恐會生變……”
棠甯不想瞞着蕭厭,而且陸皇後母子本就是他們算計中一環,蕭厭離京前曾說過他們雖然暫時要借皇後母子吸引陸家目光,但他們行事太過不必顧忌,可棠甯為保周全,盡量不會去動陸皇後。
可這不代表她不能動旁人。
棠甯仔細将所想寫完之後,那滿是冷厲的筆鋒才溫軟下來。
“阿兄所行處處危險,西北之行不易,願阿兄得償所願,早日歸來。
”
“棠甯。
”
垂眸瞧着信紙片刻,她才起身從窗邊折了一小支盛放的茉莉回來,夾在信紙中間。
紅漆封口,将信遞給滄浪後,滄浪很快就讓人送了出去。
棠甯握着發簪瞧着外頭漆黑夜空,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并蒂蓮。
她有些。
想阿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