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可比錢绮月要精明的多,剛才棠甯是為着替王小娘子鋪路,能逼謝玉妍道歉已是難得,往後王小娘子再進書院與男子同堂就少了閑言碎語。
但如果再追上去咄咄逼人,真鬧了起來,紀王府的人不好過,棠甯和王小娘子也未必能得好。
皇宮之中,有些事點到為止,對大家都好。
錢绮月挨了一巴掌噘着嘴消停下來,倒是王小娘子朝着棠甯屈身:“多謝郡主。
”
棠甯扶她起來:“不用道謝,我跟紀王府早有嫌隙,今日本也是因為我才會連累了你。
”
她極喜歡眼前這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娘,若方才面對紀王府時,王小娘子退縮了,棠甯雖然不會怨怪,但是對她未必會多上心,可王小娘子顯然看明白了她的用心。
瞧着這個心思玲珑通透的女孩兒,棠甯願意與她相交。
“書院補錄的事還得一段時間,你若是願意可來積雲巷找我,或是去書院藏書樓裡看看書,我家有個妹妹與你一樣喜歡進學,也喜歡待在藏書樓裡,你與她定然投契。
”
王小娘子欣喜:“我可以嗎?
”
棠甯笑道:“當然可以。
”
王小娘子連忙就道:“玉珍多謝郡主。
”
“别叫郡主了,叫我棠甯吧,以後我喚你玉珍。
”
王小娘子能感受到棠甯朝她釋放出的友好之意,她臉頰有些紅,更多的是親近,她低低喚了聲“棠甯”,就見容貌極盛的祥甯郡主朝着她露出個燦爛的笑來,讓她也忍不住跟着嘴角輕揚。
果然傳言都是假的,郡主明明就很好。
……
傅槿柔看着相談甚歡的棠甯和王小娘子,見錢绮月也湊在一旁叽叽喳喳,顯然對人極為友好。
她輕咬了咬嘴唇,朝着身旁傅老夫人有些憂心說道:“叔祖母,那謝小娘子雖然沒了郡主封号,可到底是皇室中人,郡主和錢姊姊這般當衆下她和紀王妃顔面,紀王府的人怕是會記恨她們。
”
傅老夫人拍拍她手:“你想多了,本就是紀王府的人有錯在先,棠甯要是不開口回擊,才會叫人小瞧。
”
她是榮家女娘,是陛下親封的郡主,身後還有榮晟書院。
若是被人打到臉上還不知反擊,羞辱一番還笑臉相迎,旁人不會覺得她寬容忍讓,隻會鄙夷她膽小怯弱。
傅老夫人隻以為傅槿柔入京不久,朝着她柔聲解釋:
“棠甯以前本就波折,好不容易因書院才挽回名聲,她今日若不護着書院名聲,讓人随意輕辱,那榮晟書院就成了個天大的笑話。
”
這世間文人都是清高,他們不會喜歡一個卑躬屈膝毫無骨氣之人,反之棠甯有理有據,為學子、書院之名駁斥權貴,就算傳揚出去也隻會得人稱贊。
至于紀王府……
“紀王府那位跟棠甯和阿月她們早前就已經結仇,也不差這麼一樁。
”
傅槿柔聞言輕籲口氣:“那就好,我還擔心紀王府的人會為難郡主她們。
”
傅老夫人輕笑了聲,瞧了身旁溫溫柔柔的傅槿柔,朝着她說道:
“棠甯是個好性子的,阿月那丫頭也是個實心眼兒,你往後可以多跟她們走動走動,學着硬氣些,免得遭人欺負。
”
傅槿柔擔心:“可我怕郡主不喜歡我。
”
傅老夫人笑:“怎麼會,棠甯性子再好不過,你與她肯定合得來。
”
傅槿柔淺淺一笑:“那我聽叔祖母的。
”
傅老夫人見她溫順乖巧的模樣,忍不住道:“你這孩子,就是太乖了些。
”
這般軟性子,在京中可不是好事。
看來得尋棠甯她們教教傅槿柔,自己立起來才不會被人欺負。
傅老夫人心裡一邊計較着,一邊拍拍傅槿柔的手:“走吧,帶你去見見其他人。
”
……
德玉殿裡鬧騰了一通,消息卻未曾傳到别處。
紀王妃她們走後,祿王府世子妃跟剩下那幾個原本還“同仇敵忾”宗親女眷,都是紛紛避開了棠甯,見過紀王妃母女下場,沒人會不自在地上前來找這個怼天怼地硬氣至極的祥甯郡主的麻煩。
天色暗下來時,才有宮人過來請女眷前往設宴的紫宸殿,等去了席間,那邊早已經有朝臣入席。
棠甯跟錢绮月她們各自分開,随榮玥去了她們的位置。
那位置并不算特别靠前,離上方皇帝嫔妃的位置和殿門都有些距離,而且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二人身後靠着漆紅梁柱,與其他坐席分隔開來,宴中奏樂的樂人離她們也不算遠。
棠甯入席前回頭掃了眼那些彈奏的樂人,目光在其中兩人身上頓了頓。
“棠甯,該入座了。
”榮玥扭頭。
棠甯笑了笑:“來了。
”
……
紫宸殿遠比德玉殿要大的多,往年都是大朝會時宴請諸國來使、歌舞飲宴所用,因着今年中秋宮宴辦的盛大,赴宴的人也多了許多,宮中才将設宴的地方放在了這裡。
可盡管如此,殿中也放不下那麼多席位,這宴席一路擺開一直延伸到了殿外。
好在殿前早早便設了宮燈,一些官職品階不夠高的人坐在外面寬大的檐階下,也不會覺得昏暗。
樂聲潺潺,外間圓月升空。
殿中不少人都在小聲說笑,棠甯坐在席間,一邊随意跟榮玥小聲閑聊,一邊留意着殿中其他人。
宗室裡的那些王爺王妃單獨占據了一地,世家朝臣和清流一派也是泾渭分明,先前在德玉殿裡還能彼此說笑的女眷也各自分開。
憎郡王坐在斜上方的位置,手裡拿着酒杯像是在飲酒壯膽,梁太師與身邊人低聲說着話,曹德江像是在研究桌上菜色……
棠甯一眼掃過,目光猛的一頓。
“看什麼呢?”榮玥順着她目光看過去,低咦了聲:“崔林不是病重嗎,怎麼還來赴宴?”
棠甯輕抿嘴角,崔林先前病的厲害,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此時空蕩蕩的官袍攏在身上,顯得他病弱的臉上透着幾分陰翳。
他病色未退,“摔斷”的胳膊也還沒養好,連早朝都數日未曾參加,卻突然來了宮宴……
棠甯心底有些不安,卻在這時,外間突然傳來高喝。
“陛下駕到!
”
殿内聲音瞬間消失,所有人都是連忙起身。
安帝領着幾名宮妃陸續入内,蕭厭、虞延峰跟在他們身後站定在高台之前。
棠甯收斂心神,随衆一起下跪。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