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年,你敢拿秦姊姊當餌?
!
”
棠甯隻覺心髒墜緊,死死看着陸執年時忍不住怒氣:“秦娘子隻是醫者,她從不曾參與我們之間仇怨,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如果秦姊姊有半點損傷,我絕不會放過你!
”
陸執年抓着她手腕:“那就要看你對我有多絕情了。
”
“我安排的人隻會護着她下山,若是曲家今夜的事與你無關,她自然能夠平平安安去她想去的地方見到她的師弟,無人會傷她半點,可如若曲家今夜是因你而來,那總要有個人讓外間尋你那些獵犬死心。
”
啪!
棠甯臉色劇變,用力掙脫陸執年的手,狠狠一巴掌落在他臉上。
“你個瘋子!
!
”
他居然拿着秦娘子去當餌,想要用秦娘子的命來斷了京中念想,讓她冒充她去死,棠甯隻氣的腦中眩暈,仿佛已經看到秦娘子鮮血淋淋死不瞑目的樣子,她伸手就是又一巴掌。
“陸執年,我告訴你,總有一日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
陸執年被打得側過臉去,口中血腥伴随着鐵鏽味彌漫開來,他伸手擦了擦嘴角說道:“山路颠簸,馬車上疾行也不安穩,你若出了氣就好生坐着,小心傷了自己。
”
馬車裡備好了所有東西,哪怕颠簸時偶爾撞上車壁,也被早就鋪好的軟墊卸了力道。
陸執年取了狐皮鬥篷披在棠甯身上,将她裹得密不透風:“天冷了,你身子還沒好,不能受寒。
”
棠甯剛想掙開,就聽他輕聲道,
“阿甯,我舍不得傷你,但又心疼你,所以你若受寒半分,我便隻能剮你身邊那丫鬟一塊皮肉,剁她耳鼻四肢,阿甯心腸柔善,最是心軟,想來應該是舍不得的吧?
”
棠甯身形一僵,難以置信地擡頭看着身前男人,對上他黝黑如深潭的眼睛頭一次感到不寒而栗。
陸執年見她滿是僵硬的模樣,松手放開了她。
……
外間馬蹄聲越走越急,棠甯隻隐約感覺到他們似是入了林間。
黑夜之中瞧不清楚方向,她裹着鬥篷斜靠在月見身旁,待感覺到身旁呼吸一重,月見似是清醒過來,她連忙伸手壓着月見胳膊,待她重新安靜躺着時才以身擋在她身前。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馬車突然慢了下來,外面有人騎馬靠近。
“主子。
”
陸執年擡手撩開車簾,就見石安騎在馬上靠近。
“主子,那曲家的人果然有問題,之前咱們跟着曲家人剛去他們那邊,禅語院外就摸來了好些人,要不是咱們守得緊,那些人又心有顧慮怕傷了魏後,恐怕就直接動手了。
”
“屬下照着您吩咐,故意裝作驚走帶着那姓秦的引他們下山,他們果然沒忍住動了手。
”
陸執年目光微沉:“騙過了嗎?
”
石安得意:“當然騙過了,那馬車上有魏後,有您,衆目睽睽從山上翻了下去,魏朝那些人都跟瘋了似的,帶着人下去找人去了,屬下這才能夠安然脫身,不過好再主子提前準備了,否則今夜怕是就真栽在魏後手裡了。
”
他說話間忍不住看了一眼馬車之中,透過那車窗縫隙隐約瞧見裡面的人影。
“隻是主子,她到底是怎麼聯系上外面人的?
”
靈雲寺這邊早在一年多年就做了身份,寺中那些僧人對他們從無懷疑,秦娘子他們藏在這裡這麼長時間都沒被人察覺,這裡按理說應該是很安全的,魏後自從被他們劫走後從頭到尾沒有接觸過外人,他們行事也無比謹慎。
魏朝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找上他們的?
陸執年垂了垂眼,沒回答石安的話,隻說道:“阿甯身邊不缺精明的人,那邊瞞不住太久,水路那邊準備好了嗎?
”
“主子放心,已經準備好了。
”
身後傳來一聲響動,陸執年回頭就看到棠甯臉上蒼白,他知道她是聽到了自己剛才和石安的對話,想要說什麼,可剛開口叫了一聲“阿甯”,就見對面的人直接側開了眼,消瘦許多的身子靠在角落裡閉着眼。
陸執年沉默片刻,朝着窗外說道:“加緊趕路,盡快離開,掃幹淨所有痕迹。
”
“是。
”
……
夜裡山路難行,馬車繞過山道不知走了多遠,周圍椴樹變得稀疏起來,等順着無人小道下山之後,遠遠還能瞧見鵲山下不斷有火光出現,如同一條長龍朝着山上聚攏。
等他們剛離開附近,整個鵲山乃至附近農莊以及所有出入之路全部被封鎖,而鵲山密林間也全都是搜捕之人。
陸執年他們心中慶幸時,一路走得更快了些,等遠遠瞧見江邊停留的船隻時,石安才猛地松了口氣。
“太好了主子,是扈五他們。
”
陸執年朝前望了一眼,那昏暗夜色中船上點着三盞燈籠,船頭還挂着兩件系着紅綢的蓑衣,那是他與屬下早前約定好的信号。
他忍不住也是放松了些,原本是想要過些時日安安靜靜的離開京城,沒想到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秦娘子的馬車不知能糊弄多久,隻有盡快離開才能确保周全。
陸執年拿着昏迷不醒的月見要挾,扶着棠甯下了馬車,等一行人到了江邊時,那邊船上已經有人下來。
“主子。
”
來人朝着陸執年行禮。
陸執年看了那人一眼:“你們來時可還順利?
”
那人點點頭:“一切順利,咱們的船挂的是封家商行的名,走的也是官家明面上的道,這會兒商船停在江面上,等屬下送您乘小船過去暗中上了船,絕不會引人懷疑。
”
“不過主子之前不是說要再等些時日才離開京城,好能确保周全,為何昨日突然傳訊說要離開?
屬下廢了好一番功夫才讓商船提前離開京城碼頭,險些還驚動了封家的人。
”
棠甯聞言蓦地擡頭,她原本以為陸執年是因為今日曲家的動作才會突然離開,可沒想到他昨日就已經準備走了,而且他居然早前就命人走通了封家的路子,連商船都準備好了。
那封家雖然不如顧家,卻也是商戶之中數一數二的巨擘,封七郎和阿茹的關系也讓他對北陵之事格外敏銳,陸執年如今早已沒了北陵助力,從北地草原倉皇逃來大魏後,單憑着陸家留下的那些東西,當真能夠做到如此地步嗎?
還是暗中有其他人在幫他?
!
陸執年不知棠甯在想什麼,他心中隻覺得慶幸,昨日意外撞見那位曲少夫人說話時,他就已經動了念頭,原本隻是為了以防萬一才聯系扈五提前讓商船離京,沒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場。
“封家的人可有起疑?
”陸執年問。
那扈五瞬間笑道:“哪能起疑,那封家的管事隻以為我是救他性命的壯士,全然不知當初的人早被剝了皮。
”
“封家那邊如今四處幫着那姓薛的小娘子搜尋魏後下落,咱們與他們的生意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走的又都是正經行當,他們根本不會想到咱們會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
“不過咱們的船也不能在江面上久停,還是要盡早離開,免得引人懷疑。
”
陸執年點點頭,側身說道:“走吧。
”
棠甯緊抿着唇看着停在江邊的烏棚小船,夜色之中若不是那三盞燈籠,那船隻融于水面之後甚至瞧不清楚輪廓,而站在船邊的那幾人身形高低皆有,穿着黑衣面容模糊。
“阿甯?
”
陸執年朝着她伸手,見棠甯站着不動,眼中似在想着怎樣逃離,他神色一冷:“石安。
”
石安手腕一轉便持劍朝着被人扛着的月見斬去。
“住手!
”
棠甯轉身擋在月見身前厲喝出聲,手中則是抓着月見的手腕。
“陸執年,你敢傷她!
”
她看了眼江面,看着船前站着的幾人怒聲道:“你已經害死了秦娘子,還敢傷月見,你真以為我怕了你?
京中搜捕屢屢讓你逃脫,不過是礙着本宮在你手裡,他們心有顧慮,你若再敢傷人,本宮定叫你知道本宮這條命也不是非要不可!
”
那扈五聞言頓時惱怒:“好大的口氣,你還當你如今是魏後,我家主子非你不可?
信不信我将你從這裡扔下去!
”
棠甯:“你大可試試!
”
“你……”扈五:“主子,她就是個白眼狼,時時想着害您,不如直接殺了。
”
“閉嘴!
”
陸執年萬沒想到一路都冷靜的棠甯會突然動怒,見她面上滿是冷凝寒霜,眼底也是決絕,他扭頭朝着扈五呵斥了一聲,然後才看向棠甯:
“阿甯,我不想傷人,隻要你好好跟我離開,她不會掉半根頭發。
”
棠甯恨恨看他一眼:“讓月見跟我一起。
”
陸執年自然答應,命人扛着月見走到棠甯身後,而棠甯則是冷哼一聲朝着船邊走了過去。
等錯身而過時,陸執年不知為何突然心頭一悸,覺得那昏暗的船艙仿佛是吞噬人的巨獸,他下意識抓住棠甯的胳膊。
“慢着!
”
棠甯身形一僵。
陸執年靠的太近,那石安更隻是伸手的距離,手中的劍随時都能傷她性命。
“主子?
”石安疑惑。
陸執年緊擰着眉心,總覺得有些突如其來的不安,他看了眼停靠的幾支船隻,朝着扈五說道:“老三怎麼沒跟着你一起過來?
”
扈五想也沒想就說道:“老三在船上等主子。
”
陸執年點點頭:“原來這樣。
”
他看似放松下來,可話音剛落抓着棠甯的胳膊轉身就厲喝:
“石安!
!
”
棠甯幾乎是瞬間察覺到不對,在陸執年轉身時就突然抓着早就藏好的發簪朝着他手臂狠狠紮了過去,感覺到擒住自己的力量松了一瞬,她毫不猶豫朝着船上沖去。
“棠甯!
”
陸執年嘶吼出聲,擡腳就想去追,卻不想原本該昏迷不醒的月見手指插入扛着她那人的雙眼,在他慘叫時勒着他脖頸騰身旋起,落地前一腳踹在陸執年肩頭。
“主子小心!
”
伴随着石安驚恐叫聲,陸執年慌忙朝後一退,卻已經來不及避開,肩頭被一刀砍中鮮血淋漓。
他卻像是絲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擡手袖中一道弩箭朝着“扈五”射出,幾乎同時轉身就朝着船上撲了過去想要抓住棠甯。
“滾!
”
船上有人影出來,重重一腳踹在他身上。
陸執年如遭重擊瞬間倒飛着跌落在沙石上,他張嘴吐出一口血,擡頭時就見船闆上棠甯已然落于一人懷中。
看着那燈籠下光影明暗交錯的面容,還有緊緊那人攬在懷中的女子,陸執年目眦欲裂。
“蕭!
”
“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