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給阿白喂吃的甯媛輕咳一聲:“表哥在學校有宿舍。
”
衛恒見榮昭南跟着一起出門,這才放心跟着滿花、華子去住招待所了。
甯媛和夏阿婆送了衛恒、滿花、華子幾個人出來。
榮昭南走在最後,忽然轉頭淡淡地對甯媛說:“早點休息,阿婆他們腰不好,咱們明天去一起買菜,你再去我宿舍拿點年貨?
”
他的眼神深邃,定定地看着甯媛。
甯媛一愣,隻覺得他眼睛裡像有霧氣,輕輕地籠着她,心裡潮潮軟軟的。
她心領神會,軟聲“嗯”了一下:“去五角市場呗……阿婆說那邊菜新鮮,還能講價。
”
她終于有點理解為什麼戀愛正上頭的時候,兩個人黏黏糊糊地不想分開了。
想要親親抱抱對方。
現在大哥在這裡,他們隻能找機會悄悄窩一會兒。
榮昭南見她應了,這才笑了笑,在衛恒轉頭看他之前,轉身跟着他們走了。
回了房間,夏阿婆才一挑眉,拍拍甯媛的肩膀:“臭丫頭,真和南小子好了?
”
甯媛有些不好意思,小圓臉一熱,“嗯”了一聲。
夏阿婆看着她喉嚨上還沒完全散去的淤痕,有些心疼,難得好聲好氣:“你這孩子,三災八難的,南小子之前沒有過女人,不會和姑娘相處,但他是聰明的好孩子。
”
“你啊,隻管好好調教他,那孩子人品好,值得信任,你們倆好好互相扶持,沒什麼人生的坎兒過不去!
”
甯媛知道夏阿婆平時總訓榮昭南,其實打心眼裡疼他、幫他,把他當親孫子。
老太太也很疼自己,自己和榮昭南吵架,二老難受也不說,就怕他們為難。
她抱了抱面前和藹可親、念念叨叨的老人家,心裡又溫暖又柔軟:“知道了,阿婆,你和爺爺别操心,我和阿南給你們養老送終。
”
誰說她沒有家人呢,他們都是她的家人。
……
第二天一早。
甯媛起了床,榮昭南早早就起身,專門帶了南翔小籠包和豆腐腦、油條過來。
阿婆瞧着熱乎乎的小籠包,趕緊揪了陽台的蔥,下了一大碗鮮香的紫菜蝦皮小馄饨給他。
臭小子就喜歡她做的馄饨。
加上一小碟隔壁家給的炒酸豆角,一家四口在堂屋裡吃上舒心又豐富的早點。
“這小日子,當初在村裡的時候都想不來。
”唐爺爺感慨地推推眼鏡,吃了個小籠包。
甯媛不客氣地從榮昭南碗裡搶小馄饨吃:“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年後等我把貨補上去,咖啡店的生意會更好!
”
夏阿婆沒好氣地抱怨:“那些外國人,跟沒喝過咖啡似的,呼朋喚友的,沒有課就蹲我們店裡喝咖啡扯淡,我都累死了!
”
唐爺爺驕傲地道:“那是因為我們紀元之心,可是文化沙龍,老有腔調的,好多老教授也願意來!
”
甯媛一聽,眼睛一亮!
才大半月,這紀元之心的生意可是越來越好了,離她打造文化地标的目标越來越近了!
她大眼彎彎地寬慰夏阿婆:“等這邊生意上軌道了,多請幾個同學勤工儉學,這氣泡水的生意,您就别管了,幫唐爺爺一起打理紀元之心就好了。
”
阿婆年紀大了,太操勞不行。
氣泡水的生意,她走之前就跟楚紅玉、嚴陽陽說好了,交給她們去執行,她會參與策劃。
這筆生意,靳邊疆學長作為法律系高才生也“義務”幫忙,算是社會實踐活動。
吃完了早點,甯媛和榮昭南一起去菜市場買菜。
路過管着公用電話的劉阿嬸家。
劉阿嬸正捧着一碗白面條吃着,忽然瞧見她,忙喊了一嗓子:“甯媛,侬過來下,有人留了言給你!
”
甯媛一愣,看着劉家阿嬸塞給自己的留言條上一行字——
小甯同志,你要的一套翠色呢子裙已經做得差不多了——裁縫老方。
甯媛一頓,眼睛一亮。
這是方阿叔的留言啊!
榮昭南看着那張紙條,再看向她挑眉:“你要去方阿叔那裡一趟?
”
甯媛已經告訴過他,方阿叔的身份了。
甯媛點點頭,見左右無人,低聲說:“我想去,方阿叔這意思大概是我托他查翡翠辣椒的事已經有結果了!
”
方阿叔這個人,城府比柳阿叔還要深,很少主動給她留言的。
榮昭南若有所思:“你之前托他查翡翠辣椒是想知道自己身世,現在你已經知道你是甯家女兒,現在還想去?
”
甯媛輕哂:“不一樣,方阿叔查是從源頭查,他第一眼就知道翡翠辣椒是怎麼來的,誰雕刻的,怎麼到的甯家手裡。
”
她大眼微眯“這些都是甯家人目前不會告訴我的,但我想知道的是翡翠辣椒裡藏着的秘密。
”
榮昭南握了握她的手,淡淡地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
柳阿叔不是省油的燈,這個方阿叔既是柳阿叔的上線之一,他總要會一會。
如果真有什麼問題,他也得敲打一下。
甯媛想了想,點頭:“也好,你也認認人,方阿叔是那一片的地頭蛇,你還沒見過。
”
她以後少不了要和方阿叔打交道,讓他認識一下也好。
兩個人便各自去推了自行車,騎上往方阿叔的裁縫店去了。
約莫騎了二三十分鐘,甯媛帶着榮昭南把自行車停在一處裡弄的舊式小樓門口。
小樓裡住了好幾戶人家,一樓是一間個人裁縫店,快過年了,門口都貼上了春聯。
門口的風鈴還是在風裡搖搖晃晃,門一推,就“叮當”作響。
一個四十多不到五十歲、脖子上挂着皮尺的消瘦中年男裁縫正拿着雞毛撣子打掃。
聽到門口挂着的風鈴響,他頭也不回地道:“我們今朝歇業了,大掃除,初十才開張的呀。
”
甯媛清脆的聲音響起:“方阿叔,我的翠色呢子裙做好了嗎?
”
方阿叔一扭頭,有些驚訝于甯媛這個點來了,再一看她身後高大的人影。
他目眼底閃過一點異光:“是小甯啊?
好些天不見,這位是……”
甯媛剛想說話,榮昭南雙手插在皮夾克的兜裡,淡淡地道:“我是小甯雇的夥計。
”
方阿叔眼底精光微閃,上下打量了下榮昭南:“小甯去了一趟羊城這是發達了,請了賣相這麼好的夥計,怕是還會點拳腳功夫吧,不知道什麼價錢啊?
”
老柳說這丫頭背景不一般,果然,身邊帶着的保镖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甯媛卻對他彎着眼,笑了笑:“方阿叔,我家夥計很貴的,一般人請不動。
”
方阿叔意味深長:“看來是隻聽你的話啊,照舊,跟阿叔去裡屋喝杯手磨咖啡?
”
說完,方阿叔轉身向裡間走去,甯媛看了眼榮昭南,示意他徑自跟了進去。
榮昭南跟着方阿叔和甯媛一起穿過一個看起來像客廳的房間,最裡面還有一個裡間。
他看見這裡頭老舊的櫃台裡堆着各種亂七八糟的舊貨,看着像個雜貨鋪子或者說雜物間。
泛黃的玻璃櫃子上,放着一樽琉璃罐子,裡頭放了漂亮的進口糖果。
方阿叔轉身,從櫃台裡拿了一本書給甯媛看。
甯媛低頭一看——一本老版的繁體字《盛宣家書》
方阿叔也沒和她故布疑陣,直接問:“你手裡的那枚辣椒是甯家的東西,那你知道早已去世的甯家老夫人姓什麼嗎?
”
甯媛搖搖頭:“不知道。
”
方阿叔悠悠地道:“甯家老夫人姓盛,是清末晚清皇家“錢袋子、”晚清首富、李鴻章的心腹——盛宣大人的私生女。
”
甯媛一愣,盛宣是在近代經濟史上呼風喚雨的傳奇人物。
可以說晚清和民國初年工業化全是他一手促成,有權有錢還是個經商大天才。
隻可惜,他後代幾乎都是——敗家子,盛宣死後,短短十來年就敗光了驚天的财富。
盛家四公子一晚上賭錢就輸掉了原本屬于他的——滬上黃河路
“盛宣一生八個子女,但據說甯家老夫人是他最寵愛的私生女,《盛宣家書》隐晦地提過這個最小的老來女最像他,有大才,可惜不是男兒身。
”方阿叔道。
甯媛心裡有了猜測:“你不會想說盛家的錢其實沒敗光……”
方阿叔笑着推了下眼鏡——
“聰明,當時盛宣懷死後,他家譜上的子女短時間裡就幾乎死的死、瘋的瘋。
”
“沒落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就有流言傳出——盛家真正的家産消失了。
”
甯媛一臉八卦的樣子托着下巴:“難道是盛家的财富都被那位私生女盛小姐,轉移到了甯家,他們才發達起來呢。
”
她還沒想到自己的爺爺還挺牛逼,娶了晚清傳奇首富盛家最小的姑娘。
那老頭兒該不會吃了奶奶家的絕戶,壯大了自己家吧?
可這事兒和翡翠辣椒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