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和李延在一起,那時候治安不好,自行車總被偷,一輛車就是一個月工資。
她被偷了三次車,以後,幹脆每天都是自己吃力地把自行車扛上樓。
結婚前有一天,李延送她回家,她問能不能幫她把自行車扛上樓。
李延皺眉不解地問:“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你看隔壁劉嬸兒都自己挑幾百斤煤,一個自行車,你自己不會扛嗎?
有手有腳的,難道我要每天都幫你扛嗎?
”
雖然那天,李延還是幫她把自行車扛上樓了。
可甯媛并沒有任何高興的感覺,反而很難受,甚至屈辱,仿佛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往後餘生,她再也沒有張口叫李延幫自己幹過什麼,哪怕成了夫妻。
因為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跟自己說道理。
他也總是很有道理的,說的道理也沒有錯。
是的,她有手有腳,能下地插秧幹活,能拼命搶秋收扛稻谷,當然也可以自己扭開瓶蓋,可以自己扛自行車……
可是……
她是女人,總會想要在戀愛與感情裡,偶爾也依賴一個人和被照顧。
心情難過的時候,也有人幫分擔,可她的情緒永遠隻能自己消化。
因為丈夫說女人不要太作,他工作很忙,沒時間聽她的負面情緒。
可是,一個女人什麼都自己做完了,情緒也不需要分享和開解。
生活裡有男人沒男人都一樣,她又為什麼要談戀愛和結婚呢?
圖找個男人當自己主子,伺候他嗎?
她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是不是犯賤,可惜,上輩子有很多很多問題,她找不到答案。
所以終其一生,她都無法讓自己邏輯自洽,最終陷入痛苦與抑郁的深海,無力自救。
這輩子,她拼了命地換個活法。
卻沒有想到……有人會用行動為她解答了前生的這個問題。
還是榮昭南這樣一個天之驕子。
“榮昭南,你不覺得……為女人按腳是個掉份兒,有損男子氣概的事?
”甯媛忽然問。
李延覺得當衆牽手都是掉份兒,影響不好。
他就是這麼自然而然地為她揉腳捏腿,仿佛不過是一件小事兒。
榮昭南眼角一挑,似笑非笑:“什麼叫有男子氣概,當初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算不算?
”
“在地裡插秧幹活,牛棚裡刷牛、鏟糞、堆肥算不算?
”
“一槍在敵特的腦袋上開洞,算不算?
”
“騙我老子的錢給女人花,算不算?
”
榮昭南大長腿就這麼嚣張地岔開着,懶洋洋地揉着她纖細滑膩的小腿,慢條斯理地說——
“不管是拿槍,還是給我的女人洗内褲,老子想做什麼都因為老子想做。
”
他清冷的笑裡卻滿是張揚:“不因為任何人的眼光,更沒人敢在我面前指指點點,你說這叫不叫有男子氣概?
”
他說一句,甯媛的心就輕輕地跳快一拍。
酥麻酸軟的感覺順着他粗粝修長的指尖一路從敏感的皮膚攀爬上心髒。
面前的男人,就是會用清冷禁欲的語氣,讓人看見他骨子裡最嚣張放肆,無法無天的東西。
偏偏——性感得一塌糊塗。
阿彌陀佛!
他沒脫衣服,她卻覺得自己有點熱了,忍不住咬了唇角。
榮昭南自然察覺了她有些怔然隐着熱意的眼神,微微彎起薄唇:“怎麼,不贊同?
”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卷毛兔子……也有對他動心動念的時候。
甯媛明媚大眼彎了彎,忽然朝他傾身。
這一次,柔軟的嘴唇落在他高挺的鼻尖上:“不,很贊同,恭喜我們之間又達成一項共識。
”
瞧,慢慢來,你我才能知道,原來我們有很多理念不同。
可,我們也有很多合拍的地方。
榮昭南眯了眯眼,忽然一把利落扣住她的後腦勺,不讓她退開。
他薄唇在她小嘴唇前停了一會,卻沒有親下去。
榮公子非常忍耐地舔了下後槽牙,勾起唇角:“下一次,達成共識,換個地方親,嗯?
”
她輕輕地抽了口氣,心髒狂跳。
……
于家
“阿強,你到底在想什麼,幹嘛去招惹那兩個老不死養的小妖精?
”田姆媽沒好氣地放下手裡的生煎包,瞪着自己大兒子。
夏阿婆可不是個好惹的,雖然沒有直接罵上來,但是在一樓罵罵咧咧叫人撒泡尿照照鏡子雲雲。
田姆媽賣生煎包,在邊上聽得不對勁,一打聽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
于強坐在沙發上,一邊吃水煎包,一邊喝了口搪瓷缸裡的茶:“媽,我都三十了,阿軍都二十五了,你覺得咱們還能娶上滬上本地的姑娘?
”
“你也知道你和你弟娶不到本地姑娘,這怪誰,當初回到滬上,我叫你們回學校讀書,你媽自己不讀書,就慣着你們一個個不讀書!
”
于老師從廚房端着炒小白菜出來放下。
他年紀也有五十了,這年月的人都瘦,他也不例外,兩鬓斑白,愈發顯得臉色不好。
田姆媽聽着丈夫的話,瞬間跟打雞血一樣,叉腰怒罵——
“好啊,我就知道侬不是好東西,嫌棄我沒見識,侬當初伐要娶我啊,還不是當初我家有錢供你讀書!
”
于老師和田姆媽算是青梅竹馬,媒妁之言。
于老師家裡窮,田姆媽家以前是蘇北富農。
一家供出來個大學生女婿,鳳凰男,哪裡有不得意的,習慣性拿捏他。
于老師惱火:“你閉嘴,我欠你一輩子啊,不可理喻,娶了你還不夠還債!
!
”
上次為了擺攤的事兒鬧到公安局,保衛科的崔幹事把他私下陰陽怪氣了一頓,他已經覺得很丢臉。
田姆媽氣瘋了,扯着于老師的衣領就要罵:“你個沒良心,兒子三十歲了,娶不上滬上本地姑娘,你怪我……”
于強沒好氣地一拍桌子:“夠了,你們不要吵了,我娶不了滬上的姑娘,我娶得到複大的學生,不也行嗎?
”
田姆媽一愣:“啊,你真看上那個山區鄉下來的小妖精了?
”
于老師冷笑,沒好氣地道:“這時候,還在做夢,我們學校姑娘會嫁給你一個沒正式非作,看自行車的?
!
”
他沒心情跟老婆兒子吃飯,轉身拿了布包就走了。
田姆媽站在門口氣得叉腰大罵:“你有本事出去,有本事這輩子别回家!
”
雖然差點被男人氣死,田姆媽闆着臉轉身看向自己兒子,煩躁:“你真看上那個鄉下來的小妖精?
”
于強吃着生煎包,長眼一眯:“媽,你想想,唐教授和他老伴退休金可有一百多,學校還分了一套兩居室。
”
“這我知道!
”田姆媽不耐煩。
于強塞了生煎包進嘴裡:“大學生包分配工作,我要娶了她,她以後的工資、兩個老東西的房子和退休金不都是我們家的了,更别說他們搞的那個糖水鋪子和買賣。
”
田姆媽一聽,瞬間眼睛就亮了:“沒錯,到時候讓他們拿錢出來給阿軍買個工作指标,讓阿軍能娶上媳婦……”
但下一刻,她說不下去了,沒好氣地翻白眼——
“你爸說話不中聽,那個姓甯的一個村丫頭也配不上你,可她是複大的,還認了唐老頭的當爺爺,拿喬得很,你怎麼娶她?
”
于強攔着甯媛說兩句話,都被夏老太婆堵門罵人。
田姆媽可不信于強能娶到甯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