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鳳英尴尬的說：“你這個孩子怎麼一天到晚胡說八道呢？
我什麼時候罵你了？
”

　　狗剩又抓了一半兒豬蹄子，啃了一大口才說：“你這老太太怎麼張口就說胡話呢？
你可沒少罵我，你天天在背後罵我。
”

　　曹鳳英都不敢看陸青野，強撐着笑臉辯解：“我就說你兩句，你還不樂意聽了，還記到現在。
我是你奶奶，說你兩句，罵你兩句，那都是為你好。
”

　　真是想把這個小兔崽子的嘴巴給堵上。

　　“罵我小野種也是為我好嗎？
”

　　狗剩一臉我沒讀過書你别騙我的樣子，語氣還多少有點兒嘲諷。

　　孟晚棠都想給狗剩鼓掌了。

　　她就說這老婆子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啥時候說了？
”曹鳳英有點兒慌，她繃着臉訓陸青野，“老二，你還不管管你兒子。
小小年紀就撒謊撂屁，長大了這還了得？
”

　　“我兒子說沒說謊，你自己心裡難道沒點數嗎？
”孟晚棠瞪了一眼要開口說話的陸青野，“你要是吃飽了就送你媽回去，别在這兒礙眼。
她在這兒杵着，我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

　　曹鳳英眼睛一下就紅了。

　　“老二，你就讓你媳婦兒這麼說我？
”

　　陸青野放下筷子起身：“媽，她就是這脾氣，你别跟她一般見識。
我先送你回去。
”

　　孟晚棠很不高興。

　　他媽罵她兒子是小野種，他竟然問都不問，也不打算追究。

　　孟晚棠可不想忍這口氣，她陰陽怪氣的說：“狗蛋，你們幾個快點兒吃，一個都别剩。
沒看見有人都聞着味兒上門兒了嗎？
真是活的越久越不要臉。
”

　　曹鳳英都氣哭了。

　　她死死的抓着陸青野的手臂，質問：“老二，你就讓你媳婦兒這麼說我？
我是你媽，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吃一口你賺錢買的東西能咋的了？
别說我沒吃，我就是吃了能咋的？
”

　　陸青野穿的是白襯衫，袖口挽的手肘。

　　曹鳳英死死的抓着他小臂，陸青野都感覺自己的皮膚破了一塊兒皮。

　　他擰眉看曹鳳英，曹鳳英還很不滿地瞪他。

　　看他的眼神還像小時候一樣冷漠。

　　沒有溫情，隻有厭惡。

　　小時候他想不明白，他以為是自己不讨喜。

　　後來他有了孩子，他看到孟晚棠也不喜歡孩子，就覺得這樣是很正常的。

　　他退伍回來後，發現她變了很多，特别是對待孩子的态度。

　　她對三個孩子一視同仁，幾乎是一碗水端平。
吃的均分，做新衣服，每人都要有。

　　甚至還會因為小胖年紀小，給小胖的豬蹄是小的，給狗剩和狗蛋都是大的。

　　這對陸青野的觸動很大。

　　她會嚴厲的管教孩子，眼神卻很溫柔。

　　她還會不經意地給孩子們講道理。

　　他能看的出來孩子們很喜歡她。

　　哪怕是處處想擡杠的狗剩，嘴上嫌棄，眼裡都寫滿了崇拜之情。

　　小胖最敏感，那孩子整天粘着她，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曹鳳英隻是格外不喜歡他。

　　他好像是那個家裡多餘的存在。

　　“媽，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陸青野擡起手臂，輕松掙脫曹鳳英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啥事兒？
”

　　曹鳳英還以為陸青野要背着孟晚棠跟她說話，也沒掙紮。

　　到了大門外，曹鳳英埋怨起陸青野。

　　“你娶的這個媳婦兒也忒霸道了點兒。
她把房子燒了逼你回來，就是想跟你離婚的。
我之前還寫信特意叮囑你，讓你不要轉業。
結果你現在倒好，去給人家開拖拉機，一個月能掙幾個錢？
有三十塊錢不？
”

　　陸青野面不改色地說：“不能。
”

　　“不能你回來幹啥？
你看看你娶的那個敗家媳婦，誰家這麼過日子的？
一頓吃那麼多豬蹄子。
”

　　曹鳳英心裡那叫一個酸。

　　那麼多豬蹄子也不給她吃兩個。

　　“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廢物呢？
一個大老爺們兒還治不了一個小娘們兒？
你看看她訓你，就跟訓狗似的。
”

　　曹鳳英講話的語氣從來都不是吼的，而是用最平淡的語氣，講着最惡毒的話。

　　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對陸青野的。

　　陸青野都習慣了。

　　他不說話，直接往前面走，打算送曹鳳英回去。

　　曹鳳英看他絲毫沒停下的意思，追上去不滿地問：“你要跟我說啥？
你爸身體不好，這幾天都起不來炕了。
我本打算叫你媳婦過去看看，誰知道她是那副嘴臉。
我們老兩口可沒這個福氣。
”

　　“我爸咋了？
”陸青野沉聲開口。

　　“心口疼，說悶得慌，喘不上來氣。
你弟弟天天在家裡伺候他。
你和你大哥一個個都沒良心，分了家了，誰也不過去看看我們。
”

　　曹鳳英的話陸青野都不信。

　　老三可不會伺候人。

　　他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兩塊錢遞過去：“明天我還要去給人家翻地，早上五點就得走。
你叫老三帶我爸去一趟縣醫院。
”

　　曹風英一把接過錢，低頭一看才涼快，笑容瞬間凝固。

　　“這兩塊錢夠幹啥的呀？
”

　　“我兜裡是這麼多錢。
”陸青野沉聲說。

　　曹鳳英看着他的窩囊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下個月，你别把工資給她，放我這兒。
她再能鬧也不敢到我這兒來搶錢。
這錢媽給你存着，萬一以後她跟别的野男人跑了。
你用這個錢再娶個老婆。
”

　　陸青野沒接這話，隻說：“那你快回去帶我爸去看病吧，明天晚上我過去看看。
”

　　曹鳳英隻當他答應了，美滋滋地往回走。

　　陸青野看着小老太太一眨眼人就跑不見了，又想起董大夫說的話。

　　“你媽身體挺好的，腦袋上也沒有啥問題。
她非說自己身體不好，要開點兒藥。
還說不走大隊的賬，讓你過來給錢。
”

　　現在想想這句話已經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

　　陸青野眸子暗了暗，轉身往回走。

　　他剛進院子，狗剩就問。

　　“爸，你給我奶奶多少錢？
”

　　這小子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孟晚棠已經吃完了，正在看小胖兒吃飯。

　　聽到狗剩的話，她豎起耳朵，想聽聽陸青野到底是怎麼回答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
”

　　陸青野坐在桌前，但是已經沒了胃口。

　　狗剩不滿地說：“那你以後能不給她錢了嗎？
她比我媽還饞呢！
兜裡天天都裝着雞蛋。
我從她屋裡看到過一個麻袋，麻袋裡邊兒裝的全是雞蛋殼兒，比我媽吃的還多。
”

　　哎喲喂！

　　孟晚棠可真是太高興了。

　　她伸手拿了一個豬蹄放在青碗裡，似笑非笑地說：“别吃不下飯，你學學你媽，胃口多好。
雞蛋豬蹄一個不拉！
那可都是你賺的錢買的，咱們家三孩子是一口沒吃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