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有的時候很累，就躺在屋裡休息。
她弟弟下班回來，就把衣服都給洗了，還把洗腳水給端到屋裡去。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那個男人這樣伺候過一個女人。

　　開始的時候，她不理解。

　　後來，她明白了。

　　不是所有人的婚姻，都像她所見到的那樣。
夫妻之間的相處方式，也是多種多樣的。
不是誰都會被挨打，也不是誰都會像丫環婆子似的，伺候公婆一家。

　　曹鳳英指着陸青野的鼻子罵：“你跟他這個廢物學什麼？
要不是他非要娶那個女人，咱們家到現在都沒分家。
她還學着别人，威脅我。
你出去問問，誰家媳婦是這樣的？
你弟弟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
你拿他出來比什麼比？
”

　　“媽，難道我挨打你都不管嗎？
”

　　陸彩華其實早就明白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但她心裡還抱着一絲希望。

　　希望她爸媽也是疼她的，願意給她撐腰。

　　“都跟你說了幾百遍了。
你男人打你，肯定是你有問題。
你改了不就行了？
你順着他一點，能掉一塊肉嗎？
”

　　曹鳳英這段時間都沒出門，每次出去就有人問，她大丫頭怎麼還回來了。

　　真是丢死人了。

　　陸彩華低着頭沒說話。

　　曹鳳英就站在旁邊，嘴裡罵個不停，話裡話外都是讓她趕緊回去，不要留在村裡給他們家丢人。

　　“你弟弟以後還要再娶媳婦呢。
你說你天天住在家裡，誰家的姑娘還願意嫁到咱們家來？
”曹鳳英終于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陸彩華沒像之前那麼悶不吭聲，她心涼透了，再也沒有期待了。

　　“媽，我沒住在家裡，我住在青野家。
要不是你喊我過來，我都不會回來。
”

　　曹鳳英瞬間炸了。

　　“你說的什麼屁話？
你再說一遍？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見的。

　　“您覺得我丢人，那就當沒我這個閨女。
”

　　陸彩華給陸青野使了個眼神就要往外走。

　　“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從這兒走出去了，以後就别回來。
我就當沒你這個閨女！
”曹鳳英打死都不敢相信，以前那個溫順懂事的閨女，竟然會變成這樣。

　　肯定都是孟晚棠那個娘們教的。

　　她現在是真後悔，孟晚棠生孩子的時候，她就應該裝作沒看見。
要是再晚一點去，一屍兩命就更好了。

　　可惜……

　　她沒那麼狠心，到底讓她跟那個小傻子活了下來。

　　孟晚棠還是個大夫呢？

　　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出生時候就有毛病的。

　　陸彩華回頭，眼底帶着淚，質問曹鳳英：“媽，你把我當作是自己的女兒嗎？
我從懂事起就幫家裡幹活。
人還沒鍋台高，就開始做飯。
燙傷了，也沒見你問一句，還要被你罵，說什麼怎麼就生了我這麼個蠢貨。
我是蠢，可我帶弟弟，照顧妹妹。
吃的最少，幹的最多。
我一個大姑娘，都上初中了，也沒穿過一件新衣服。
我穿的都是大哥的剩。
要不是我要去相親，要不是别人給我介紹的對象是城裡的，我可能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有。
”

　　她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陸青順在旁邊說：“大姐，你這矯情什麼？
村裡的姑娘，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
怎麼到了你這兒，就都成了委屈呢？
”

　　陸青野擰着眉，擡頭看了眼陸青順，陸青順不經意間跟陸青野的視線對上，吓得瞬間閉上嘴。

　　陸彩華沒理陸青順：“我結婚了，嫁過去，被那家人打。
我回來跟你們說，他打人，無緣無故的打人，還不給飯吃。
可你們卻覺得，這都是正常的，還怪我不懂事。
我被打的頭破血流，差點活不過來，求你，讓你帶我回家。
你又說，别給你丢人，别耽誤弟弟們娶媳婦。
”

　　“如今，我好不容易從那個狼窩裡逃出來。
我知道，你們不願意在家，所以我沒敢回來。
可你們還要讓我回去。
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就算我的命不是命，可我也想讓我的孩子過跟我不一樣的日子。
”

　　“當初我結婚，你們跟人家要了三百塊錢的聘禮。
我沒出嫁之前，每天都在幹活。
我從來沒有白吃過家裡一口飯菜。
結婚之後，幾個弟弟結婚，生孩子，我都給家裡拿了錢。
每次回來，從來不空手。
”

　　“你們以為這些東西是我公婆讓準備的，實際上都是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
”

　　“我自認不欠家裡的。
”

　　陸彩華看着沉默的大哥大嫂，再看看不滿的三弟，最後才看向神情冷漠的父親，和極為嫌棄和不滿的母親。

　　知道自己身邊還有一個弟弟在支撐她，給她力量，她鼓起勇氣說出了最決絕的話。

　　“爸媽，你們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吧！
”

　　她轉身從屋子裡出去，一口氣跑出院子。

　　狗剩一看急了。

　　“媽，大姑跑出去了，咋整？
”

　　孟晚棠拉住這個蠢蠢欲動的小崽崽，低聲教育這小孩兒：“你大姑現在需要一人獨處的時間。
所以，這個時候你要一個有分寸的男士，不要過去打擾人家釋放自己的情緒。
”

　　狗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媽，沒想到你講話還文绉绉的，看上去很有文化的樣子。
”

　　“什麼叫看上去？
”她本來就很有文化好不好？

　　狗剩閉口不言。

　　裝作沒聽見。

　　如果他沒伸手去戳狗蛋，孟晚棠就真的信了這小子沒聽見了；

　　她們在外面等，沒見陸青野出來。

　　“媽，我爸咋沒出來？
”狗蛋難得開口。

　　是啊！

　　陸青野怎麼就沒出來？

　　孟晚棠跟幾個小孩兒說：“你們在這兒等着，我進去看看。
”

　　她剛要往裡面走，就聽見曹鳳英破口大罵：“我當初真應該救你，讓你直接溺死在水溝裡。
”

　　孟晚棠瞪大眼睛。

　　什麼東西？

　　她剛才聽到了什麼？

　　孟晚棠低頭，發現聰明的狗蛋眼裡也寫滿了震驚，他甚至還問：“媽，我爸不是我奶奶的孩子嗎？
”

　　孟晚棠愣住了。

　　她也不知道。

　　這種事情她怎麼可能知道？

　　“夠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大丫頭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你非要逼她回去幹什麼？
現在好了，大丫頭跟咱們離心了，你就徹底滿意了？
”

　　陸老頭難得開口訓斥曹鳳英。

　　他看了眼面色很冷，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陸青野，幹咳一聲：“老二，你回去吧，回去好好勸勸你大姐。
這段時間，就先讓你大姐住在你家，等老三的媳婦定下來，再讓你大姐和三個孩子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