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嬌注意到她的視線，眼神很平靜，一點波瀾都沒有。

　　“你來燕城是上學還是……”

　　孟晚棠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一些，盡量不要注意她身上的疤痕。

　　她不知道，陳嬌嬌不在意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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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嬌嬌那雙眸子很淡，情緒幾乎枯竭：“我考上了大學。
你考上了嗎？
”

　　還不等孟晚棠回答，她有自顧地說：“你應該考上了，是什麼大學？
家裡的人都沒有你的消息，不太清楚。
”

　　“燕大。
”

　　孟晚棠對陳嬌嬌的感官很複雜。

　　陳嬌嬌是搶了“孟晚棠”的男人，但她個人更喜歡陸青野。
事實證明，陸青野更好，霍東升就不是個好東西。

　　“燕大？
”陳嬌嬌原本還有些驕傲，轉瞬變得低調，“我沒你考得好。
我考上了師範大學，個體戶是賺錢，暴發戶也會越來越多，可我隻想做個體面人。
”

　　考編制已經成了她心裡的執念。

　　孟晚棠沒想到陳嬌嬌考得還挺好：“你很厲害。
”

　　“你更厲害，和你比，我這算什麼？
”陳嬌嬌苦笑，眼底的情緒沉澱下來，在歲月的長河中，變得不再那麼偏執，瘋狂。

　　似乎，一瞬間清醒了。

　　“以前的事，對不起。
”陳嬌嬌跟孟晚棠道歉。

　　孟晚棠沒想到自己能接受道歉：“其實你不欠我什麼。
不用道歉。
”

　　“要道歉的，你都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陳嬌嬌眼神複雜。

　　“我知道。
”孟晚棠還提醒她，“你都忘了嗎？
”

　　陳嬌嬌這才想起來，孟晚棠是真的知道，她問出心底的疑惑：“那你為什麼還不要他？
要選擇一個當兵的？
”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孟晚棠拎着的東西很沉，她想換個手，陳嬌嬌上前幫她分擔一點。

　　“謝謝。
”

　　孟晚棠道謝。

　　陳嬌嬌問她：“要拎出去？
”

　　“嗯，我自行車來的，在外面。
”

　　“先送出去吧。
”

　　“也好。
”

　　兩人并肩往外走。

　　陳嬌嬌忽然開口：“他不是個好東西，是我鬼迷心竅，隻看到了表面上的東西。
難怪這輩子的你，和上輩子的迥然不同。
上輩子的你，很瘦，很美，可是看起來很空洞，像是沒有靈魂一樣。
霍東升表現得很寵你，很疼你，可你一點都不快樂。
我一直不懂，你有那麼多錢，老公又那麼好，你為什麼不快樂？
可惜，我用了大半條命，才弄明白原因。
”

　　“他又打你了？
你就沒報警，沒反抗？
”孟晚棠擰着眉，看陳嬌嬌。

　　她比陳嬌嬌高，低頭俯視陳嬌嬌。
陳嬌嬌穿着白底黑色圓球的長袖上衣，把脖子到手臂，都包裹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

　　這個天氣，不少人都穿着半袖。

　　她穿成這樣，本身就有問題。

　　“他把我關起來了。
”

　　陳嬌嬌隻說了這一句話，就停了。

　　門口的人很多，不少人會特意看她們兩眼。
她就沒再繼續往下說。

　　兩人從百貨商場裡出來。

　　陳嬌嬌幫着她把買來的毛線什麼的，用繩子綁在自行車後面。

　　孟晚棠問她：“你接到錄取通知書就過來了？
沒回家？
”

　　“回去做什麼？
我這個樣子，他們恨不得沒有我這個女兒。
”陳嬌嬌瞅着孟晚棠說，“他們現在後悔了，後悔讓你下鄉。
現在大院裡，不少人都在問你的情況，聽那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想娶你過門。
他們要是知道你考上了燕大，估計後悔當初沒先把你娶進門，免得你去下鄉。
”

　　“後悔有什麼用？
我要是不下鄉，說不定還考不上學呢。
”孟晚棠意有所指。

　　陳嬌嬌卻贊同地點頭：“你之前就沒考上大學。
”

　　上輩子那個孟晚棠，也不是她，怎麼可能會考得上燕大。

　　“學校還沒開學，你這麼早過來住在哪兒？
”孟晚棠問陳嬌嬌。

　　不管怎麼說，陳嬌嬌兩輩子的命運變成這樣，都是丁紅造的孽。
她也是受害者，可若不是她，陳嬌嬌也不會遭這份罪。

　　孟晚棠不是想彌補什麼，就是當一個老鄉處着。

　　出門在外，老鄉就是半個親人。

　　“我在一個老太太家裡，租了一間房子。
一個月隻要兩塊錢，屋裡有個小爐子，我自己還能做飯。
等開學之後，我就住到學校去。
”陳嬌嬌如實說。

　　她一點都不自卑。

　　上輩子比現在過得更慘。

　　這輩子，她幡然醒悟，還考上了那麼好的大學，她有什麼可自卑的。

　　“要不這樣，你今天跟我回家去，看看我父母。
”孟晚棠推着車子，看向陳嬌嬌，等着她做出決定。

　　陳嬌嬌愣住：“你母親還活着？
”

　　這話問得孟晚棠呼吸一滞，她不動聲色地說：“活着。
”

　　“她身體應該挺不好的，你多孝順孝順她，别讓她帶着遺憾走。
”陳嬌嬌現在講話，都跟之前抽風的時候不一樣了。

　　看上去人也正常了很多。

　　倒是比之前讨喜。

　　回去的路上，孟晚棠問了她很多家裡的事。

　　“我大姐你見過嗎？
”

　　“她挺好的，日子過得可好了。
就是你那個婆婆聽要秒過，還去城裡鬧騰過一次。
你大姐當時就說，老太太要逼死她。
”陳嬌嬌把自己的知道都說了，“當時，你大姐回到村裡，找到了大隊長。
也不知道是怎麼溝通的，你婆婆被訓斥了一頓，後面就老實了。
”

　　孟晚棠開始聽着，心都懸了起來，聽到後面才松了口氣。

　　“其他人日子過得都挺好的。
你留在村裡的書，知青們過去看了，大家夥都特别感謝你。
咱們村裡，今年又考上好幾個大學生。
因為你後面寄回去的資料，不隻是我，對其他人而言，都非常有幫助。
大隊長因此還升了官，到縣裡接受表彰。
現在是咱們大隊的書記。
周圍村的那些知青，還有想考大學的學生，和高中生都會過來。
村裡現在的氛圍，很不一樣。
”

　　陳嬌嬌看向孟晚棠：“這都是你的功勞。
你不知道，有很多人特别感激你。
”

　　孟晚棠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其實，我就是看到廢品站有很多書都扔在裡面。
很多書都是好書，扔了真的很可惜。
于是我就花錢從裡面都買了回去。
廢品站看門的大爺，也是個好人。
他知道書是很重要的，不能扔在廢品站裡，就讓我都帶回去了。
”

　　陳嬌嬌眼神複雜。

　　“你是個好人。
”

　　“你也不壞。
”

　　陳嬌嬌搖頭：“不，我很壞，我很卑劣。
我搶了你的男……”

　　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對面響起。

　　“搶了她的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