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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千殇

再世嫡妃 踏月摘星 7049 2024-09-24 14:31

  西南良城,齊王府。

  西秦鐵蹄踏破良城,至今已過半月。

  自從數日前顧千殇下令屠殺戰俘,整個良城百姓人心惶惶,長街巷陌空寂無人,蒼茫大地,哀鴻遍野。

  祁天麟戰死,齊王府門外的白燈籠還沒來得及摘下,齊王府已經被顧千殇占據。

  顧千殇,一個名字就足以讓西秦人聞風喪膽的暴君。

  他的存在,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劍,懸挂在每一個百姓的頭頂,讓人心生畏懼。

  他的統治手段殘忍無情,無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他所到之處,恐懼和絕望彌漫。

  齊王府昏暗的正廳,顧千殇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影忽明忽暗。

  鋒冷的眉心處,有一道明顯的斷痕,仿佛是被銳利的刀劍割開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這道斷眉,是顧千殇身上最鮮明的标志,也是他最深刻的印記。

  每當他發怒時,那斷眉便會微微跳動,仿佛是一條即将噬人的毒蛇,讓人心生恐懼。

  而他的眼神,更是如同深淵一般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侍奉的人皆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不敢直視,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從小到大,顧千殇早已習慣了旁人畏懼的眼神。

  唯獨……

  他腦海裡浮現一對英氣逼人的琉璃珠子。

  與他一樣,孤寂,肅殺,絕望。

  她與他,本該是同類人。

  可是,她卻偏要反抗他,拒絕他……

  既如此,他隻能略施薄懲,讓她看清楚,誰才是她應該臣服的男人。

  “去看看,楊将軍可醒了?
”他啟唇,面容冷峻如冰,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憶起楊伶站在城樓上,瞧見底下數千個安淩軍将士的頭顱時,那張血色盡褪,蒼白如雪花般的面容,顧千殇勾唇輕笑。

  那一瞬間,她真的好美。

  她眼底的絕望,與他當初在西秦皇宮,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母親被一群賤種蠻夷輪番施暴,活活弄死時,一模一樣。

  所以說,他們注定是天生一對。

  圍捕她的時候,她為保良城百姓不被屠戮,答應成為他的俘虜,他以為自己終于如願以償,可下一瞬,她從馬上墜下。

  她身上的寒毒已然全面爆發。
若無解藥,死路一條。

  好不容易撬開她婢女的嘴,才知道,她的寒毒,竟是她的父親忠勇侯親自下的……

  看着她毒發時瑟瑟發抖的樣子,又想起某年某月,還不到十歲的他餓趴在雪地裡,伏在母親凍僵的屍體上,祈求他的父親給一口飯吃,父親卻說,賤種不配要飯……

  當着他的面,父親将熱騰騰的飯給了門口的一條狼犬。

  養你這賤種,還不如養條狗。

  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他名字的含義。

  千殇。

  那是來自生父的詛咒。

  隻屬于,那些從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孩子。

  于是乎最後,那碗白飯和狼犬的腿肉,都進了他的肚子裡。

  而他的父親,被千刀萬剮之後,那高貴的血肉,成了亂葬崗野狗秃鹫的一頓飽餐。

  像他們這樣從一開始就身不由己的人,能依靠的,始終隻有自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那他就成為那隻刍狗,傾覆天地!

  “陛下,忠勇侯來了。

  “解藥帶了嗎?
”他手中的酒杯晶瑩剔透,盛滿了色澤深邃的美酒,那酒香四溢,令人陶醉。

  “解藥在此。
”侍衛将手裡的藥瓶舉起。

  他輕輕搖晃着酒杯,仿佛在欣賞着酒液的流動,“讓他親自試吃,沒問題了,再來見朕。

  “是。
”侍衛轉身離開,身後一個倩影慢慢走出。

  “我父親,降了你?
”楊伶一頭青絲如瀑布披散,唇瓣蒼白,分明是盛夏,卻裹着細密厚實的裘袍。

  雖然病弱,可她身上的肅然英氣,絲毫沒有被遮蓋。

  大殿内靜悄悄的。

  顧千殇輕抿一口酒,喝得很慢,唇角半勾,“不隻你父親。

  空氣瞬間凝固。

  他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時而舉杯痛飲,時而低頭沉思。

  楊伶沒有再問,她很清楚,即使問了,隻要她一日不答應他,他就不會告訴她。

  心裡不禁陷入沉思。

  自從祁天麟死後,父親一直扶持祁皓。

  在顧千殇攻破良城之前,父親留下她和安淩軍守城,帶着祁皓逃匿,往陽城的方向去。

  陽城守将馮越,她曾見過幾次。

  馮越手中緊握十五萬東南駐軍。

  戍守陽城十數年,從未有外寇能在馮越眼皮底下寸進陽城。

  正因如此,也才有了陽城多年的繁榮安定。

  若遇到祁皓和西南駐軍投奔,沒有皇令,馮越定是不可能打開城門的。

  這樣的情況下,祁皓和父親,本應該向天陵求援,入陽城,再與東南駐軍聯手抵禦外敵才是,可為何,父親卻獨自回到了良城?

  西南良城被攻破至今,已有半月。

  可是,天陵那邊,至今無人率軍前來收複失地,奪城之戰也遲遲不見打響......

  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雖然顧千殇本人留在西南良城,但是她知道,顧千殇早已在攻破良城的那日,就分兵前往陽城。

  她不能理解的是,父親為何甯可被俘叛國罵名,也要投靠顧千殇?

  身為西南駐軍首領,父親回良城,歸順祁皓的殺父仇人,祁皓到底知不知道?

  難道,是祁皓在陽城出了事?

  “想什麼,嗯?
”一雙白得妖異的手伸過來,捏住她的下颌。

  楊伶撇開臉,避開他的觸碰。

  顧千殇眉眼陰沉下來。

  “你不說我也知道。
”顧千殇嘲諷一笑,“這段日子,不管是祁天麟,祁皓或是你父親,所有送往天陵的京都的求援信,皆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你們東陵的那位九五之尊,可真叫朕省心。

  聞言,楊伶心尖一顫。

  那雙琉璃眼珠似乎更涼了。

  祁天威竟然為了一己私欲,不願與祁晧聯手?

  這狗皇帝,當真是死不足惜!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大殿的甯靜。
一位侍衛匆匆跑來,臉上滿是高興之色。

  “陛下,解藥試過了,是真的。

  顧千殇接過他手中的瓶子,遞給楊伶。

  “喝了吧,解寒毒的。

  楊伶凝着他蒼白的手,半晌沒動。

  有些難以置信,他就這麼把寒毒的解藥給她?

  “沒有條件?

  她擡眼,斜睨着他。

  顧千殇嗤一聲,唇角挂上不屑的冷笑,“你已經是朕的俘虜,朕跟俘虜講什麼條件?

  他單手将她的裘袍裹緊了些。

  “朕要你生,你就生,朕要你死,你活不過三更。

  語調平緩,卻狂妄至極。

  這一刻楊伶覺得,仿佛在他的眼中,整個世間生靈,都不過是他掌中玩物。

  見她不語,顧千殇拇指挑開瓶蓋,一把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張嘴。

  被喂過軟筋散,且寒毒複發的她,根本毫無反抗餘地。

  冰涼液體流入喉間,竟讓冰寒徹骨的五髒六腑,慢慢升騰起一股暖流。

  她瑩白如玉的臉泛起兩抹霞色,仿佛一座冰雕被注入了生氣。

  “這回,你總算可以好好活着了。
”他聲音森寒無比。

  尤其是督見她手臂上那一道道傷痕,想到她千方百計要棄自己而去,顧千殇漆黑的眸子滿是陰鹜。

  “若再敢尋死覓活,我便讓良城的百姓,跟那些安淩軍俘虜一樣,屍首異處,死不瞑目!

  楊伶沉默。

  确實,她再也不敢挑釁他的權威了。

  安淩軍那些無辜的生命,都是被她連累的。

  這一生,但凡她想要保住的,終究都是留不住……

  “朕的話,你聽見沒有?
”下颌突然一痛,擡眼,顧千殇眼底溢出不耐之色。

  “聽見了。
”琉璃珠子一片淡漠,透着死寂。

  “我不死。

  她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陛下,忠勇侯和……”侍衛從門口走來,瞥見楊伶,一頓,複又道,“忠勇侯求見。

  “請進來。
”顧千殇說話間,楊伶已經徑直朝暗處走去。

  忠勇侯緩步而入,身後,還跟着一個帶着鬥笠,手持佩劍的男人。

  顧千殇斜睨着楊伶的背影,慢悠悠放下酒盞,撩起眼皮,對來人綻出陰冷的笑容。

  “兩位将軍,有失遠迎。

  拐入暗門時,楊伶自若轉身,朝兩人快速掃了一眼。

  而這一眼,卻叫她腳底生寒,血色盡褪,堪堪扶住粗粝的牆壁,才勉強站穩。

  投效顧千殇的人,怎麼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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