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傾顔手心一空,紅黑色信煙墜地,黃色信煙轉眼落入诩影手中。
诩影動作一出的瞬間,衛鸢和左成賀幾乎同時出手。
衛鸢伸手去搶他手裡的黃色信煙,左成賀則當機立斷,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悶哼一聲。
诩影整個人倒飛而出!
他完全沒想到,左成賀出手竟然這般果決,要不是信煙到手,他幾乎要以為左成賀就是故意等着給他緻命一擊!
被一掌拍飛的瞬間,诩影咬牙将黃色信煙朝杭秋水擲了出去!
杭秋水早已做好了準備,接到信煙轉身就往殿外跑,身邊兩名駐軍齊齊上前,攔住衛鸢和左成賀。
不過數息之間,兩人皆是血濺當場。
可這時,杭秋水已經跑到了門外,用力一扯拉繩,黃色信煙沖天而起!
在半空炸出一道絢爛的黃色煙花。
殿内衆朝臣眼看着這幕,心底陡然一涼。
剛剛左傾顔和他們的對話,所有人都看在眼裡,杭家兄弟早就買通了影衛,連皇帝都敢肆無忌憚動刀子脅迫,逼着他寫下聖旨。
尤靖手下五萬駐軍,杭秋水帶進宮和圍在宮門外的加起來,最少也有一萬人。
就算衛鸢手底下不到兩千的禦林軍,再加上左成賀的人馬,最多也不過六七千人。
實力還是懸殊。
若不是左傾顔用杭家人的性命拿捏着杭秋水,這金銮殿,怕是早就變成了修羅地獄。
可眼下,代表着立刻放人的黃色信煙被杭秋水拉響,黑甲衛若是依令放人,那杭秋水可就再也無所忌憚了……
“哈哈哈!
”口吐鮮血歪倒在地的诩影第一個笑出聲來。
他擡起衣袖随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蒼白的面容看起來越發猙獰,“左傾顔,這回看你折騰出什麼花兒來!
”
杭秋水放出信煙,看着左傾顔幾人怔然失神的臉,心中大定,終于露出一抹如釋負重的得意。
他緩步重新走進殿内,面上挂着笑容。
“太子妃,你輸了。
”步履從容,早已不複剛才的慌亂。
左傾顔眸光有些晦澀地看着逐漸消散在半空中的黃煙。
雙目慢慢暈出水光。
“太子妃,現在知道哭,遲了。
”杭秋水明明在笑,聲音卻低沉而陰鹜。
一直藏匿的戾氣一點點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猶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怨鬼,“你害了我兒性命,我便隻能剖下你肚子裡未成形的孩子,替我兒報仇雪恨了。
”
左成賀長刀一橫,冷冽的眸子如淬寒霜,“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
杭秋水唇角勾起冷芒,“我倒要看看,威震四海的先定國侯左成賀,能在一萬駐軍的圍攻下,堅持多久!
”
殿内瞬間凜冽猶如寒冬。
時不時一陣風拂過,傳來信煙殘餘的淡淡硝煙味。
然而,杭秋水手一揚,竟在瞬間瞥見了左傾顔唇角若有似無的弧度。
他動作陡然一滞。
渾身汗毛直豎。
隻見左傾顔嘴角的弧度逐漸上揚,一雙璀璨的眼眸,竟是熱淚盈眶,燦如驕陽。
他下意識寒聲追問,“左傾顔,你做了什麼?
”
左傾顔終于看他一眼,聲線異常輕柔,絲毫不像已經一敗塗地的人。
“不是我做了什麼,是杭相做了什麼吧。
”
“你什麼意思?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此刻的聲音早已緊繃猶如絲弦。
“那支黃色信煙的意思……”左傾顔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肆意張揚,是前所未有的無辜,“我好像記錯了。
”
杭秋水周身一顫,就見她懊惱地拍了拍腦袋。
“都說一孕傻三年,您瞧,我這才剛懷上,就不長記性了。
”
“原想着親手殺了杭家人,替太子和天禹山兩萬五千忠魂報仇,可又覺得似乎太殘忍了……”左傾顔看着杭秋水,輕歎一聲道,“沒想到,杭相這般着急地替我做了決斷選擇。
”
诩影捂着氣血翻湧的心口,忍着怒意,拔音驚問,“那黃色信煙,難道不是放人!
?
”
左成賀慢條斯理擡起頭,“從第一支信煙放出去開始,就不會再有‘放人’一說。
”
“這支黃色信煙,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父女為你們準備的大禮。
黃色信煙在我們的人眼底,代表的是……”
“斬盡殺絕,死戰到底。
”
“為天禹山數萬忠魂……報仇雪恨!
”
杭秋水整個人晃了晃。
身旁的駐軍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扶他,卻被急怒之下的他狠狠推開。
左傾顔看着他慘青的面容,盈盈一笑,“原本我一想到要背負這麼多性命,總覺得有些害怕……”
“左傾顔——!
!
”
“其實,我給過他們機會的,隻要你遵守約定撤出天陵城,他們本不會死。
”
“可就在剛剛,誅殺杭家三族一百五十六人的命令,是杭相您親自下的。
”
迎着杭秋水瞠目欲裂的眼神,左傾顔一字一頓。
如冰錐般鑽心刻骨,挖着他的心肝,翻攪他鮮血淋漓的傷口。
“實在要多謝杭相替我解圍啊,等到了地府,這些人命,閻王爺總算不能記在我頭上了。
”
她的聲音溫柔似水,卻薄利如同軟刀。
将他片片淩遲,寸寸碾碎。
噗——
杭秋水胸腔劇烈起伏,終于壓不住喉間猩甜,急怒攻心,狠狠噴出一口黑血。
他從未想過有一日。
自命不凡如他,在這金銮殿上,也會有被人氣得吐血的一日......
而這個人,還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子!
忽然,他從遊思中回過神來,滿目震驚地看着地上黑稠的血,猛地擡眼,“你、你下毒?
什麼時……”
一語未盡,他恍然頓悟,看着自己發黑的手掌,又下意識地看向天空早已散去的黃色煙幕。
左傾顔笑容不減,“答案,我父親不是說過了嗎?
”
這支信煙,從一開始,就是為你們準備的大禮。
杭秋水和诩影耳中齊齊飄過左成賀剛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