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火葬場的點子是突然間想到的，他的推測是那人應該在醫院。
但也有可能去完醫院後來了火葬場，總之這兩個地方都比較容易藏身。

　　還有就是墓地，特别是那種專門上晚班的，一般人不樂意幹的更适合他。

　　想蟄伏，自然是越少露面越好，特别是現在這段時間。
過個三五年，也許他就敢出現在人前了。

　　京都北郊的火葬場離市區有三十公裡，是一座很古老的火葬場。
占地面積挺大，隻要是京都人，不管高低貴賤，怎麼出生怎麼死，最後的歸宿都是這座火葬場。

　　沈晨鳴将車開到火葬場門口，下來，沒有急着進去，而是在外邊停留了片刻，前後看了看。

　　這是他的習慣，每到一個新地方，就會注意觀察一下周邊的情況，做出相應的判斷。

　　他沒有穿公安的服飾，穿的是平常的衣服，證件裝在褲子口袋裡。

　　看了一會兒，做到心中有數，他才往火葬場裡頭去。

　　門衛攔住他：“同志！
你找誰？
”

　　見多識廣的門衛大爺看沈晨鳴是一個人來的，不像是有業務，判斷是來找人的。

　　“大爺！
”

　　沈晨鳴不着急，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塞了過去，是京都流行的煙，不是很好，一包八毛六。

　　給門衛大爺的煙用這種就行，這可是他自掏腰包買的，不能報銷。
家裡一大家子等着他養，可不敢買太好的煙。

　　買不起。

　　“同志！
你這是做什麼？
”門衛大爺話說得客氣，手卻一點都不客氣，将一包煙很快揣進了口袋，“來我們這裡有啥事？
”

　　“我就想問問，你們這兒最近有沒有招什麼人進來幹活？
”

　　有些事不需要問什麼領導，其實門衛比領導知道的還清楚。
領導說話還要思考權衡，門衛不用，基本上有啥說啥。

　　“有啊！
我們火葬場在修鍋爐，進來幹活的人可多了。
”

　　修鍋爐的人都哪兒找來的？

　　“鍋爐廠呀！
我們這裡的鍋爐全都是他們來檢修的。
嚴格說起來也不算招，就是他們這段時間住在火葬場，幫我們修一号鍋爐。
”

　　鍋爐廠的工人一般都是正式工人，而且是技術工人，郭明不可能混進去。

　　沈晨鳴接着又問：“除了修鍋爐的還有招别的人嗎？
”

　　“别的人？
”大爺想了想，點頭，“有，招了一個值夜班的，聽說是個外地人。
我沒見過他，我是上白班的，我們基本上不見面。
”

　　“那人來多久了？
知道是哪兒的人嗎？
”沈晨鳴接着問。

　　“不是很清楚。
”門衛大爺給沈晨鳴指了一條路，“同志！
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找我們領導，他比較明白。
”

　　沈晨鳴微微點頭：“行，我去問問。
”

　　那人上晚班，是個外地人，這兩點符合郭明藏匿的條件，到底是不是，還得見了人才能看出來。

　　告别大爺，沈晨鳴去了火葬場的辦公樓，尋到了一位工作人員，經過打聽，知道新來的人是位川省人。

　　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個頭矮小，還彎腰駝背，是他們火葬場的一位老員工介紹來的。

　　聽言，沈晨鳴又看過了招工表上的照片，否定了心中所想。

　　“謝謝你的配合，辛苦了，我能去你們的一号鍋爐房看看嗎？
”

　　“可以。
”工作人員很熱情地将沈晨鳴帶去了一号鍋爐房。
幹活的人不少，有十多個，每一個都穿着鍋爐廠的服裝。

　　來的路上沈晨鳴就跟工作人員說過了，不要打擾他們幹活，也不需要他陪同，他隻是看一眼。

　　把人帶到，工作人員走了，沈晨鳴背着雙手，走進了修鍋爐的人中間。

　　他假裝自己是個正在視察工作的領導，視線在每一位工人臉上飄過。
不管是身形還是樣貌，都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沒發現搜尋目标。

　　接着轉身離開。

　　看來火葬場沒有他要找的人，失望出來，又跟門衛大爺閑聊。

　　“大爺！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北方來的男人，三十多歲，個子很高，說要找工作。
”

　　大爺已經知道沈晨鳴是公安，自然不敢怠慢，何況人家還給了一包煙。
就算不是很貴重，也算是孝敬了他好東西。

　　他啥都不愛，就愛抽煙。

　　“你說的那個人，我有點印象。
”

　　沈晨鳴一看有戲，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郭明的畫像，遞了過去。

　　“大爺！
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你在哪裡見過他？
什麼時候？
”

　　拿起畫像仔細端詳了半天，大爺皺緊眉頭：“同志！
你這畫像畫得不對，那人臉上有道疤，就左邊靠近耳朵的地方，縫了好長一條。

　　眼睛也沒有這麼大，比這小一些，鼻子高一些，嘴巴薄一些。
就大前天下午，他過來問有沒有工作可以尋，我們這裡沒有，我就跟他說了一個地方。
”

　　“什麼地方？
”

　　沈晨鳴邊問邊掏出本子筆，将大爺剛才描述的有關于郭明樣貌的話都記錄了下來。
那包煙沒白買，他的判斷也沒錯，郭明果然來了這裡找工作。

　　“就離我們火葬場不遠的青山墓地，瞧見了嗎？
就那邊。
”大爺指着一個方向，“那裡本來是不缺人的，值夜班的人前段時間跌了一跤，腿斷了，急需一個人代班，我就把他推薦了過去。
最後有沒有留下來，那就不知道了。
”

　　沈晨鳴心間一喜，他堅信郭明肯定是留下來了。
就他那沒處落腳，四處逃竄的日子，就算公墓裡的人少給他錢都樂意幹。

　　收起紙筆，沈晨鳴将畫像留給了大爺，還在上頭寫了一個電話号碼。

　　“大爺！
如果發現了這個人就打上邊的電話，隻要抓到人，我可以向領導幫你申請‘好市民’獎勵。
錢不多，就一個心意。
”

　　大爺擺擺手：“不用了，我也沒做什麼，就說了幾句話。
放心！
要真看見他，我一定打電話告訴你們。
”

　　得了一包煙還想怎麼樣，要得再多就過分了。

　　沈晨鳴告别大爺，開着車，往青山公墓那邊走去。

　　到了才發現，這地方沒路了。
青山公墓在幾座山的半山腰上，路隻修到了山腳下，要上山就得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