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尋着聲音看過去，瞧見一位年紀輕輕的軍嫂扒開人群，沖了過來。

　　“你們是友誼鞋廠的？
來發錢為什麼不通知我？
你們的活是我接的，錢也該交給我，由我來給她們發放。
”

　　盧曉珍站在一旁沒說話，這件事她沒有參與，不方便說什麼。

　　徐愛華和其他嫂子徹底忍不住了，大家圍着陳珠珠，個個目赤欲裂。

　　“你放屁！
錢給你，由你給我們發？
你有那本事嗎？
”

　　“對，你沒本事幹啥來指手畫腳？
錢是妹子幫我們找回來的，人家看的是妹子的面子。
”

　　“要是靠你，我們猴年馬月都要不到這批手工費。
”

　　“陳珠珠！
你眼盲心瞎，跟騙子簽下合同，居然還來找人廠長的麻煩？
怎麼？
你見不得我們好？
”

　　陳珠珠冷眼盯着圍在身邊的軍嫂，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聽說秦雙雙把海瀾鞋廠的人帶來了，還要給嫂子們發縫鞋子的錢，她心裡就不樂意。

　　那是她拉來的業務，為什麼好處都叫秦雙雙得了？
她背的是罵名，心裡不服氣。

　　一定要讓廠裡的人把錢給她，她來發，嫂子們要感恩戴德的也是她。
沒想到剛張嘴，就被嫂子們給噴了。

　　她冷着臉：“你們是不是瘋了？
秦雙雙給了你們什麼好處？
業務是我拉回來的，錢自然就該交到我手裡，再由我給你們發放。
”

　　老王看着陳珠珠搖了搖頭：“不，你錯了。
這筆錢是我們廠裡特意補償給大家的，跟你簽合同的人已經把錢領走了。

　　你想要錢，該去找跟你簽合同的人要，不該來找我們。
發這筆錢的主要原因是秦老師提的要求，我們沒辦法滿足她，她就不給我們翻譯合同。
”

　　老王跟着吳海亮混了這麼多年，當然知道跟什麼人說什麼話。
對付個年輕姑娘，他有的是說辭。

　　原本事情就是這樣，他雖然小小地撒了點謊，大部分都是對的。
洪文西的确把這筆手工費領走了，這筆錢的确是廠裡墊付出來的，他沒說假話。

　　至于眼前的年輕軍嫂信不信，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秦老師當初真的是以這個條件來跟他們做的交易，他沒有亂說。
隻是沒想到秦老師把合同翻譯過來後，什麼都沒說就給他們了。

　　可見秦老師對他們也是有信心的，算準了他們會給軍嫂們送錢來。

　　徐愛華第一個反問陳珠珠：“聽見了嗎？
我們的手工費是妹子幫忙要回來的，憑什麼給你？
”

　　“就是，誰給你活，你找誰要錢。
人家廠裡按照妹子的要求來給我們發放手工費，這筆錢不能交給你。
”

　　“你也太不講理了，人家好意來給我們補發手工費，這已經很好了，你怎麼還來鬧？
你到底有沒有盼着點兒我們好？
”

　　“小陳同志！
我們做點活不容易，你别再胡攪蠻纏了，把人家惹急了，人家不給我們發錢怎麼辦？
”

　　“是呀！
體諒體諒我們的難處吧！
好不容易弄點活來幹，掙點辛苦錢，怎麼能阻止呢？
”

　　老王對着軍嫂們喊：“大家不用擔心，你們的手工費今天會發放完畢。
秦老師是個很講義氣的人，我們對她很信任。

　　合同已經翻譯完交給我們了，我們廠長親自來給大家發錢，這是我們的誠意。
來來來，大家安靜，喊到名字的過來領錢。
”

　　陳珠珠還要阻攔，被幾位軍嫂有意無意地攔在外頭，不讓她靠近車頭旁搗亂。

　　不管她怎麼氣呼呼，怎麼威脅，大家都不放松，高度警惕，就是不讓她過去。

　　拿到錢的人主動過來代替沒拿錢的，陳珠珠站在嫂子們身後怒氣騰騰，破口大罵。

　　“你們走開，走開，攔着我做什麼？
那是我給你們找來的活，你們這群白眼狼，為什麼一個個轉頭來對付我？
滾開，滾呀！
......”

　　不管她怎麼罵，大家無動于衷，隻要把錢拿到手就行，别的都無所謂。

　　陳珠珠為什麼急着要拿到那筆錢？
裡頭有她的抽成，要是錢不過手，她一分好處都沒有。

　　錢到了她手裡，才有可能落下點什麼。

　　當初那些人給她畫了一個大餅，說是每雙鞋她能抽一毛錢。
她不知道那位廠長是按照什麼标準給嫂子們發錢的，是不是把她的抽成都一起發下去了。

　　如果是，那她就太冤枉了。

　　弄一批業務回來，錢一分一厘沒掙，還落一身埋怨。
最後嫂子們的手工費拿了，感激的是别人。

　　她忙乎來忙乎去，就得了個罵名，除此之外，啥都沒有。

　　眼看着大家的錢發放了一半，她還是沒辦法靠近那位廠長，陳珠珠猛地将一位瘦弱的軍嫂推開，跑到吳海亮身邊，拿起他放在一旁的公文包抱在懷裡。

　　“給我住手，不然我就把你這包丢進糞坑裡去。
”

　　吳海亮急壞了，包裡還裝着合同呢，真要丢進糞坑，那就什麼都完了。

　　“你想幹什麼？
還有沒有王法了？
部隊的人這麼瘋狂？
搶我們老百姓的東西？
”

　　他吼的是粵語，除了老王之外，沒一個人能聽懂。

　　徐愛華氣得要死，她的手工費最多，還沒發，陳珠珠簡直是她的克星。

　　微微眯眼，她悄無聲息繞到陳珠珠後邊，臉上一片獰笑。

　　蠢婆娘！
别以為你爸是副師長就沒人敢動你，那是沒尋到合适的機會。
害了我那麼多次，今天也該還回來了。

　　妹子給我們争取來的機會，憑什麼被你破壞？
我的錢拿不到，你也别想好過。

　　老王急得在一旁大喊：“這位同志！
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很不妥？
這裡是部隊，不是土匪窩，你怎麼能威脅我們？
我們是按照跟秦老師的約定送錢來的。
”

　　“放屁！
那是我的錢，跟她秦雙雙有什麼關系？
”陳珠珠很激動，梗着脖子回喊，“我說讓你們把錢給我，為什麼不行？
”

　　吳海亮臉色冰寒：“為什麼要把錢給你？
這是我們廠裡給嫂子們補發的手工費，跟你沒關系。
”

　　老王翻譯了一遍，接着補充：“小同志！
你不要胡鬧。
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騙子被抓了，跟你簽合同的人是友誼鞋廠的，跟我們海瀾鞋廠沒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