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酒酒搖了搖頭，“我們是來這邊采風的。
”

　　正準備開門下車，就聽司機問：“采風？
你們也聽說這村子的傳聞了？
”

　　南星微微挑眉，“什麼傳聞？
”

　　她在來之前确實查過隆門村，但因為這邊太閉塞，網上都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魍魉也是一問三不知，表示他都是住在山上，從沒去過下面的村子。

　　司機轉過身來，壓低聲音道：“他們說隆門村後面那座山上有隻叫山魈子的妖怪，人面長臂，身長體黑，力大無窮，專門吃小孩兒，村子裡已經有很多小孩兒被吃了。
”

　　聽到司機說的，藏在南星影子裡的魍魉晃了兩下。

　　那個山魈子肯定不是他！

　　他從來不吃小孩兒！

　　霍酒酒被司機的話吸引，好奇地問：“山上真有那種妖怪嗎？
要是真有，村民們怎麼不搬走？
”

　　“害，那也是挺久之前的事了……”司機回過神來，忽然想到什麼，“不對啊，你們都沒聽說過這個傳聞，怎麼還來這裡采風？
該不會是有人騙你們來的吧？
我跟你們說啊，這年頭壞人很多的……”

　　南星看一眼時間，打斷司機的碎碎念：“我們聽過那個傳聞，隻是跟您說的有點出入，這次就是特意來調查的。
”

　　說完便打開車門，“師傅，我們先走了。
”

　　“哎，小姑娘——”

　　司機大叔還想說什麼，卻見南星關上車門，拉着霍酒酒快步走向村落。

　　霍酒酒加快腳步跟上南星，忍不住問：“那個山魈子是真的嗎？
魍魉是不是就是被他害的，跟那個仿面鬼一樣？
”

　　南星搖了搖頭，“暫時還不清楚，要調查之後才知道。
”

　　在南星影子裡躲了一天的魍魉感覺快要憋死了，他深呼吸，小心翼翼問南星：“老大，可以讓我出來嗎？
我好悶！
”

　　南星看一眼周圍荒涼的環境，想着魍魉這時候也跑不到哪去，便解開了他的禁制。

　　“呼……累死我了，老大你給我活動的範圍也太小了！
”魍魉活動着肩膀，心想南星也太瘦了。

　　要是她能胖一點，胖到兩百斤，影子的面積變大，他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霍酒酒上下打量魍魉，又問南星：“你不會是讓他這個樣子進去吧？
”

　　魍魉雖然沒有幽冥的原形吓人，但畢竟也是道行不太深的妖怪，化形能力較弱，看着就像沒發育完全的人類，個頭不高，腿長腳長，倒真和司機口中的“山魈子”有幾分相似。

　　南星想了想，道：“我試試。
”

　　魍魉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試什麼？
”

　　南星沒有解釋，而是取出一張符紙放到魍魉身上，結印施下一段法咒。

　　隻聽“嘭”的一聲，魍魉周身生出一團白霧。

　　待白霧散去，形似人猿的他竟然變成了一個俏生生的孩童！

　　“我去！
”霍酒酒驚呆了。

　　這一招南星又是什麼時候學會的？

　　魍魉伸出雙手，見自己黑黢黢的胳膊變得像藕節一樣白嫩，頓時露出震驚的表情。

　　他趕緊又摸了摸自己的臉。

　　皮膚柔軟，吹彈可破！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魍魉猛地擡頭看向南星，眼中的崇拜已無處遁形。

　　多少年了，他做夢都想化形成人！

　　括弧，真正的人。

　　而不是他那種半人半妖的樣子。

　　眼下南星隻是對他念了句咒，他就變成了一個軟萌可愛的人類小孩……

　　“這是幻形咒，能維持的時間有限，并且隻能作用于普通人，在有靈力的人眼裡，你還是原來的樣子。
”

　　得知這個形象隻能保持一段時間，魍魉有些失落。

　　他還以為自己以後能一直僞裝下去！

　　南星看出他的想法，安慰道：“如果你堅持做一隻好妖，積累了足夠多的功德，或者潛心修行，修為達到紅羅那種水平，也可以随意化成人形，并且不一定是孩童，任何模樣都可以。
”

　　魍魉再次激動起來，“那我能變成身高一米八，有八塊腹肌的大帥哥嗎？
”

　　“當然。
”

　　得到肯定的答複，魍魉欣喜若狂。

　　“啊啊啊那我一定要好好修行，多做善事，造福人類！
”

　　看着魍魉激動得面紅耳赤的樣子，霍酒酒忍不住湊到南星耳邊，“他真能變成身高一米八有八塊腹肌的帥哥？
那我以後要是遇到這種帥哥，豈不是還得先确定是人還是妖？
”

　　“你啊……想太多了。
”南星在霍酒酒腦門上戳了一下，“你命裡那位八字比較特殊，會把一切男妖精給你隔絕在外的。
”

　　霍酒酒：？
？
？

　　她命裡那位？

　　誰啊？

　　正準備追問，就聽耳邊傳來一道聲音：“你們找誰？
”

　　兩人一妖循聲看過去。

　　隻見一位年輕小夥從遠處走過來，停在他們面前。

　　“看你們穿着打扮不像本地的，是迷路了嗎？
”

　　南星搖了搖頭，開門見山道：“我們是京城特調處的，聽說這裡發生過一些離奇案件，慕名過來看看。
”

　　男人接過工作證随便看了一眼，便塞回到南星手裡。

　　“我們這裡确實發生過一些事，但自從供奉了小兒神，問題就解決了。
”

　　“小兒神？
”

　　男人點點頭，反問他們：“你們來這不就是為了調查山魈子吃小孩兒的事？
十幾年前村裡的孩子确實失蹤了不少，但自從長老請了小兒神回來，村民們潛心供奉，山魈子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

　　南星想了想，問：“我們想去看看那個小兒神，方便嗎？
”

　　“這個……”男人有點猶豫，“現在隆門村是長老管事，他不喜歡外人随意進出村子，但你們是京城來的，我可以帶你們過去問問。
”

　　“那就麻煩你了。
”

　　三人跟着的男人往村子深處走。

　　霍酒酒原本想直播，但考慮到村子的排外性，還是放棄了。

　　她怕直播一開，他們還沒見到長老就被轟走了。

　　男人帶着他們七拐八拐來到一座小院前面。

　　“這就是長老的住處了。
”

　　面前的建築古香古色，看得出來是精心修葺過的，和路上那些土屋截然不同。

　　男人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一個穿着繁冗民族服飾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

　　女人額頭上挂着一串銀制流蘇，身上挂着滿滿當當的鈴铛和五顔六色的穗子，看到三人愣了一下，“他們是……”

　　“他們是京城特管局的人，來了解咱們村的小兒神，隆賢師，可以安排他們和長老見一面嗎？
”

　　聽到京城特管局幾個字，女人有些意外。

　　她點點頭，“好，我去問問長老。
”

　　女人折返後，霍酒酒好奇地問男人：“你剛才叫她什麼？
賢師？
”

　　“隆賢師是隆長老的女兒，也是我們隆門村的祭司，每年供奉小兒神的活動都是她組織的，所以我們也尊稱她一聲賢師。
”

　　“原來如此……”

　　不一會兒，女人回來了。

　　她将半開的大門打開，道：“三位進來吧。
”

　　南星說了聲謝謝，跟上女人的腳步。

　　院子裡有池塘，結冰的水面下面遊着幾條魚，右邊的大樹上挂着許多意義不明的黑色綢緞，看似是隆門村獨有的神秘儀式。

　　不多時，女人帶他們來到堂屋。

　　堂屋桌台上供奉着一尊銅像，有點像年畫娃娃。

　　奇怪的是，銅像表面被全部塗成了紅色，莫名有些詭異。

　　銅像前面放着一尊香爐，裡面插着三支香，正在緩慢燃燒。

　　南星對小兒神有所耳聞。

　　她記得《廣博物志》中提到過，項托，魯人，十歲而亡，時人屍而祝之，号‘小兒神’。

　　但眼前這尊“小兒神”，明顯和她了解到的不太一樣。

　　“爸，他們就是京城特管局的工作人員。
”

　　隆祭司一開口，将南星思緒拽回。

　　她看到太師椅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

　　手裡握着一支龍頭拐杖，正面帶喜色地看着魍魉。

　　南星有些奇怪。

　　她從剛才就注意到，隆祭司看魍魉的眼神不太對勁。

　　現在長老的眼神就更直白了。

　　隆祭司說完，隆長老立刻道：“坐，快坐。
”

　　三人落座後，把來意說了一遍。

　　不料隆長老直接道：“你們想了解小兒神？
當然可以，隻是今天天色有點晚了，你們可以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帶你們去廟裡看看。
”

　　南星沒有拒絕。

　　三人在隆家吃完晚飯，隆祭司又給他們分别安排了一個房間。

　　南星卻道：“我們住兩間就行。
”

　　“兩間？
”

　　“我弟弟怕黑，我和他住一間。
”

　　南星自然而然搭上魍魉的肩膀。

　　隆祭司欲言又止，但還是道：“好，我就住在東邊的房間，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來找我。
”

　　“謝謝。
”

　　隆祭司走後，霍酒酒摸了摸胳膊，小聲道：“不知道為什麼，這隆家總給我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

　　偌大的宅邸，就隻有隆長老和隆祭司父女兩人。

　　房子裡還到處擺放着小兒神的神像。

　　還有挂在大樹上那些黑色綢緞。

　　風一吹，黑壓壓的，像極了女鬼的頭發……

　　“我也覺得好瘆人啊！
”魍魉也學着霍酒酒的樣子抱住胳膊。

　　霍酒酒嘴角一抽，“你什麼身份，也好意思說瘆人？
”

　　魍魉：“……”

　　他是妖怪怎麼了！

　　妖怪也有膽小的好不好……

　　霍酒酒見時間還早，又沒有困意，便跟着南星去到她的房間。

　　房門一關，魍魉連忙問：“老大，你剛才怎麼說我怕黑？
是不是怕我逃跑？
”

　　南星搖頭，“不是。
”

　　“那為什麼要跟我睡一起？
”魍魉眨眨眼，忽然想到什麼，雙手捂住胸口，“你、你該不會是想對我……哎喲！
”

　　話沒說完，魍魉的腦袋就挨了一下。

　　霍酒酒用胳膊鎖住他的脖子，“拜托你清醒一點！
南星的老公什麼樣你又不是沒見過，你覺得自己比得過他一根頭發絲嗎？
”

　　魍魉一臉委屈，“我、我就開個玩笑……”

　　南星被兩人逗笑。

　　隻是這笑容很快便斂去。

　　她問霍酒酒：“你有沒有注意到，長老和祭司對魍魉的态度不太一樣？
”

　　霍酒酒一愣，隐約明白了什麼。

　　她想起晚上吃飯的時候，長老好像一直在給魍魉夾菜，還問他各種問題。

　　但這應該很正常吧？

　　“之前隆門村的孩子頻繁下落不明，說不定其中也有隆家的，而且長老信奉小兒神，對孩子的感情肯定不一樣。
”

　　“也有可能是因為祭司沒孩子。
”魍魉補充，“我看隆祭司的歲數也不小了，長老一直抱不上孫子，應該很想要孫子。
”

　　霍酒酒：“啊，難道他想把魍魉留下當孫子嗎？
！
”

　　南星挑眉，“還真說不準。
”

　　魍魉頭頂飛過一群烏鴉。

　　他倒是想給人家當孫子。

　　但長老要是發現他其實是隻妖怪，肯定要把他大卸八塊！

　　“對了南星，我一直沒來得及問，咱們查魍魉的冤假錯案，為什麼要來隆門村呢？
難道你之前就聽說過山魈子吃小孩兒的事了嗎？
”

　　霍酒酒盤腿坐在床邊，臉上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她明明記得南星說過，并不清楚隆門村是什麼地方，在網上也沒有查到任何信息。

　　“我沒聽過山魈子的傳聞，但魍魉被地府通緝一定是有人舉報，他住的那座山緊挨着隆門村，如果真有人舉報，也隻能是隆門村做的。
”

　　今天來到這裡，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測。

　　村民認為山魈子吃了小孩兒，于是讓通靈人到地府舉報，通靈人根據看到的描繪出山魈子的長相，剛好和魍魉一樣。

　　“可是……不對啊。
”霍酒酒皺了皺眉，“魍魉自己就是妖怪，卻沒聽說過山魈子，那這個山魈子平時住在哪呢？
”

　　“這也是我搞不懂的地方。
”南星盯着窗外晃動的樹影，表情若有所思。

　　小兒神庇護了村子，讓山魈子不敢作祟也不是沒可能。

　　隻是山魈子和魍魉是同存在的，卻從沒見過彼此。

　　還有那個全身塗滿紅漆的詭異神像。

　　也許，這個村子并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正想着，外面忽然傳來“啪”的一聲，像是碗摔在地上的聲音。

　　緊接着，就聽長老的呵斥道：“拿走，我不喝！
”

　　“爸，你别讓我着急……”

　　“我說不喝就不喝，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