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眸色沉沉的到了霓凰的院子,他剛要懲罰霓凰,錢夫人就到了,這府裡是有人吃着他鎮國公府的飯,給别人做起耳報神來了。
“國公爺。
”一位打扮樸素的中年婦人見他過來,忙上前行禮。
這人正是錢彪的妻子,宋念茹。
鎮國公颔首,同她道,“你稍等下,我先處理點家事。
”
然後不顧錢夫人瞬間僵硬的神情,朝管家怒道,“老夫讓你将人帶去祠堂思過,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看你這管家也别做了。
”
管家抹了把額頭的汗,朝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使眼色,示意她們将霓凰帶走。
可霓凰躲在錢夫人身後,幾個婆子又不敢真的來硬是,這個郡主記仇得很。
以後,在國公爺看不到的地方,是會報複她們的。
霓凰嬌弱求饒道,“祖父,我知錯了,我以後不敢出去了,您就讓我在院子裡反思吧,我不想去祠堂……”
“國公爺,霓凰還是個孩子……”
“阿厚,把她帶下去。
”鎮國公的憤怒聲音蓋過了霓凰和錢夫人的話。
霓凰原本因着有錢夫人作保,放下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阿厚速度太快,閃身到了她身後,點了她的穴,提着她就往祠堂走,管家帶着人忙跟上。
鎮國公這才看向錢夫人,“你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
錢夫人衣袖下的手一下攥緊了,鎮國公分明知道她是為替霓凰求情而來,才用家事兩字讓她知難而退,現在又裝出這幅模樣。
她壓下心中不悅,歎道,“适才在街上買些東西,聽說了霓凰在永甯侯府的事,擔心她受罰,這才來向您求個情。
”
現在是傍晚時分,她自不可能是登門做客,索性直接言明目的,反正這些年大家都知道她疼愛霓凰,但自己在國公府收買眼線的事卻不能說,隻能借說是在街上聽來的。
也不知鎮國公信還是沒信,隻聽他也歎了聲,“這孩子被寵壞了,這次就讓她吃些教訓,你對她的心意老夫知道,你回去吧,過些日子再來看她。
”
“國公爺,在祠堂跪三天三夜是不是太嚴重了些,霓凰膽子小,她在祠堂會怕的。
”錢夫人依舊不死心,滿臉擔憂道。
“怕?
”鎮國公當即沉了臉,“祠堂裡是我趙家的列祖列宗,還有她的父母,她該怕什麼?
”
她若知道怕,就不會做出那些膽大妄為的事情來。
錢夫人似是被鎮國公吓得身子瑟縮了下,紅着眼道,“是我說錯了,可我家錢彪拼了命才将郡主送回來,我兒因此走丢,婆婆也因家中變故早早離去。
說句不要臉的話,在我心裡早已把郡主當成自己的孩子,我如何忍心看她受罰,夫君怕是也不願看着郡主受罪的。
”
鎮國公的臉上有沉痛一閃而過,他沉聲道,“錢彪更不希望他用命護着的孩子走了歪路。
”
錢夫人神情一滞,以往隻要她提錢彪,鎮國公都會順着她的意思,今日卻行不通了,是霓凰做了什麼要緊事?
還是别的原因?
她了解鎮國公的性格,一旦他沒有松口,自己再求也是平白惹得他不喜,故而轉口道,“您說得對,是我感情用事了,隻顧着心疼郡主了,那我先回去了。
”
她行了禮,緩緩轉身往外走,腳步有些虛浮,雙肩也沉下來,寬大的衣裳顯得她人很孱弱,有種暮霭沉沉,孤弱慘淡的感覺。
鎮國公瞧着那背影,臉上露出愧疚之意。
恰好此時,錢夫人突然又轉身,走近幾步問道,“對了,國公爺,聽聞逍王回京完婚,是真的嗎?
大概在什麼時候?
我想給霓凰準備點物件作為陪嫁。
”
鎮國公神色恢複如常,但語氣比之先前溫和了許多,“你身子本就不好,何必操心這些,具體時間看皇上那邊的意思。
”
逍王從不參加宴會,今日卻去了永甯侯府,恰好今日謝酒又拿到了放妻書,若說這裡面沒有逍王的手筆,他是不信的。
而霓凰報了名号的情況下,逍王對她依舊是那副态度,可見他是真的從未将這樁婚事當真。
上次他進宮謝罪,皇上也未再提及完婚之事。
陛下當年賜婚的用意,逍王和陛下的關系,他是清楚的,若逍王執意不娶霓凰,陛下是不會逼迫的,否則早逼迫了。
而恰好,他早已生出退卻之意,實不願牽扯進皇家事。
不過,他沒打算告訴錢夫人。
錢夫人将對自己孩子的感情全部傾注在霓凰身上,霓凰變成如今的模樣,有老妻縱出來的,也有錢夫人寵出來的。
可想到錢家原本的一家四口,因着霓凰,因着他們鎮國公府,隻剩錢夫人孤零零一人,他就不忍心斷了她這寄托,默了默,又道,“霓凰的婚事不會等很久,你若真要準備,就簡單準備個兩樣,莫要累着自己,霓凰會知道你的心意的。
”
或許他該主動跟陛下提一提這婚事,若逍王無意,早些退了,霓凰也該嫁人了。
他這話卻讓錢夫人白了臉,但因着她臉色本就帶着病弱的白,加上天色開始暗下來,鎮國公并未注意到。
他随手招了個在院外做粗活的丫頭送錢夫人出府,便回了書房。
封芷蘭本是在老夫人院中做粗使丫鬟的,但老夫人終究還是不放心霓凰,便讓身邊的老嬷嬷打發個人來瞧瞧情況,封芷蘭就是那個被打發來的丫鬟。
她将錢夫人送到了府門口,便去回了老夫人的話。
晚間,封芷蘭又托人買了兩瓶酒孝敬老嬷嬷,封芷蘭借着酒勁好奇道,“嬷嬷,我瞧着府裡的人對那錢夫人都挺尊敬的,連管家他們都不敢從她手裡帶走郡主,那錢夫人究竟是什麼人啊。
”
兩人關系已是不錯,老嬷嬷也喝了點酒,便四下看了看,附在封芷蘭耳邊道,“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郡主三歲前不在府裡吧?
”
封芷蘭點頭,佯醉道,“嬷嬷别小瞧我,才喝這點酒,我還記着事呢。
”
那嬷嬷瞧着她這樣子,敲了敲她腦袋,“真是個小酒鬼哦,郡主是被大夫人帶走的,後來啊,讓這錢夫人的丈夫,錢彪将軍送回來的,隻是送來的路上,錢将軍被刺殺,他一路逃回了自己家,卻因傷勢過重,死在了家門口。
臨死前,交代錢夫人務必即刻将郡主送回國公府,可那時錢夫人自己也有個三歲的兒子,趕巧她婆婆又去了親戚家。
錢夫人不敢耽擱,又沒辦法同時帶着兩個孩子來國公府,隻得将自家的孩子關在了家裡,将郡主送了回來。
可沒想啊,那孩子竟不知怎的從家裡跑了出去,再也沒找到,錢夫人婆婆去趟親戚家,回來兒子死了,孫子丢了,懊悔得一病不起,沒幾天也去了,錢夫人受此打擊,這些年身體也不太好。
你說錢家變成如今這樣,國公府能不善待她嗎?
不過,這件事,也就我們幾個老人知道,你可不許大嘴巴子說出去,老夫人不許的,被她知道,我們被發賣是輕的,說不得要打死的。
”
其實說完她就有些後悔了,怎的就給說出來了,定是這酒鬧的,往後還是少喝幾口,這樣想着,她又叮囑了封芷蘭,“切記啊,這事可莫要說出去。
”
可封芷蘭早已趴在了桌上。
推了推,沒動靜,老嬷嬷松了口氣,“還好是個醉鬼。
”
她便提着剩下的酒回了自己的屋。
門一關上,封芷蘭便從桌上擡起頭來,眼神清明,哪裡還有一點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