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幫着封芷蘭将黑熊剝皮拆解好,便回到了山坳。
先前的幾晚都找到了山洞過夜,今晚隻有一個幄帳可以避寒,幄帳不及那些山洞大,多少有些不便。
陸卓同兩名随從撿了許多柴火,預備今晚把火燒得旺些,不到實在冷得受不了,他就在幄帳外靠着火堆歇一晚,讓謝酒和封芷蘭兩個女人在幄帳内休息。
謝酒在幫封芷蘭片熊肉,給大家烤熊肉吃,還沒去想晚上休息的問題。
有人卻在替她想了。
顧逍泡在溫熱的浴桶裡,問莫棄,“他們晚上睡幄帳?
”
山裡夜晚氣溫很低,她好似連個風氅都沒穿。
莫棄有些答非所問,“屬下隻看到一個幄帳,想必是要睡幄帳的。
”
“一個?
”顧逍掀起眼皮跟莫棄确認。
莫棄重重點頭。
顧逍眼底倏然沉肅,有男有女卻隻有一個幄帳,那陸卓是真沒本事,還是有意為之。
片刻後,他幽幽道,“晚上山裡多猛獸出沒,本王不想自己治下的百姓半夜喂了猛獸。
”
莫棄微微一想便明白了顧逍的意思,王爺不忍謝姑娘在山裡過夜,但帶她一人過來太明顯,故而得把幾人全部帶來。
他心領神會退了出去,這邊駐地隐蔽但與他們歇腳的山坳距離并不遠,用輕功的話一刻鐘的功夫便到了,若是步行……
則需要費些時間。
關門時,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自家主子。
謝酒幾人正分食着烤肉,一隊自稱是逍王麾下的将士突然出現,告知幾人山坳夜間不安全,可随他們去邊卡駐地休息一晚,但駐地隐蔽需得他們蒙上眼睛。
謝酒見到莫棄便心知肚明,第一個站出來接過兵士手上的黑布條,蒙住了眼睛。
陸卓等人見為首的正是下午幫忙殺黑熊的其中一人,想起黑熊仍心有戚戚。
逍王雖冷酷無情,殺伐果斷,但治下嚴明,玉幽關在他治理期間,百姓日子大勝從前,百姓怕他的同時也十分敬重信任他。
陸卓幾人亦是,連帶着對他底下的将士也信任幾分,跟着謝酒蒙上了眼睛。
被蒙了眼睛又是山裡行走,有将士找來長藤給他們抓着,牽引着他們往前走。
謝酒抓着的是莫棄的劍柄,隻是沒走一會便聞到了熟悉的氣息,身子被騰空抱起,她乖順地摟住對方的脖子。
顧逍蹙眉,她怎的誰都摟,等聽到女人嬌軟地喚着王爺時,他眉間的川字才撫平,“你如何得知是本王。
”
他猜到莫棄會蒙上他們的眼睛,她沒輕功跟着走必定踉踉跄跄,他恰好飯後消消食就踱步過來了。
果真如他所想,她像隻被罩了眼睛的小鹿一樣,腳步試探,臉上神情緊繃又可憐。
謝酒嘴角含笑,“我記得王爺的氣息。
”
顧逍莫名有點被取悅,嘴角不自覺揚了揚。
說到氣息,謝酒臉色倏然尴尬,她在山裡幾日都不曾好好洗過了,和顧逍身上的清爽相比,自己有些邋遢了。
她試探道,“駐地能沐浴嗎?
我在山裡好幾日了。
”
能。
但駐地都是男子,條件粗糙且那些沐浴用的東西都是旁的男子用過的,倒是可以在他的屋裡清洗,隻是叫人看到對她名聲不好,如若她有想嫁旁人的想法的話。
于是,他撒了個善意的謊言,“不能,你若想洗漱的話本王帶你去溫泉。
”
上次答應過她空時帶她去泡溫泉,但想着溫泉裡發生的事,總覺得刻意去找她泡溫泉,有種索求的暗示,便作罷了。
謝酒心裡是高興的,又冷又髒的能在熱水裡泡上一會是極好的,最主要是她體驗到了被偏寵的滋味。
他不在身邊時,她好似什麼苦都受得,他在時,她總是容易變得嬌貴,大抵是知道他會縱着自己的嬌貴。
一如現在。
顧逍輕功極好,謝酒感受風在耳邊呼呼刮過,她沒再說話,說話會讓顧逍放慢速度,謝酒身心踏實的窩在他懷裡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知過了多久,謝酒感受到熱氣撲面而來,他們到了溫泉邊。
謝酒被放下,便開始脫衣裳。
顧逍轉身打算去洞外守着,手被拉住了。
謝酒内裳系帶已被解開,她一臉茫然,“王爺要去哪?
外面冷。
”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們都早已坦誠相對,實在不必為了避嫌躲到洞外受寒。
顧逍這是又要與她疏離嗎?
謝酒眸光暗淡幾許,顧逍愛潔淨,在此之前她隻想肆意地泡個熱水澡,在心上人面前幹幹淨淨地同他多相處片刻,不曾想到那件事上去。
她瞟了眼背着身對着她的男人,凄然道,“我是王爺的女人,如若王爺覺得需要避諱,那我改日再來吧,外面天寒地凍沒得我在這暖着,卻讓王爺凍壞了。
”
說罷,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衣裳。
顧逍聽着身後細索穿衣的動靜,進退兩難。
誠如她所說該見的早已見過了,甚至他的身體很誠實,可,“你可想要嫁陸卓?
”
謝酒不知顧逍為何要這樣問,但隐約知道他是誤會自己與陸卓了。
她似嬌嗔似委屈,語聲哽咽,“王爺不記得我那晚說的了麼,王爺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會是唯一一個,與陸卓有何幹系。
王爺可是嫌棄我是寡婦身份亦或者是我哪裡錯了,王爺想要與我疏離,才随便拿個人來搪塞。
”
她拉着顧逍的手,輕晃着,抿着唇,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顧逍轉身見她衣裳已經穿好,巴掌大的小臉上布滿了淚珠,眼神好似一隻被遺棄的鹿兒,驚惶不安。
“本王從未覺得你的身份與旁人有何不同,你莫要多想。
”
“真的嗎?
”淚眸中帶着不敢相信,小手依舊緊緊地抓着他的手。
顧逍替她擦去眼淚,發現她身子微微在顫抖,他心中一痛,和聲道,“真的,去水裡暖暖,莫要凍壞了。
”
謝酒不動,顧逍無奈低頭幫她解開衣裳,抱着她入了水。
她坐在他懷裡,将頭靠在他頸肩,眼淚依舊洶湧,卻不發出一點聲音,隻默默滾落。
比大聲哭嚎更令人心疼。
顧逍突然想起軍中一位被人嘲笑怕妻子的副将的話,我不是怕她,我是舍不得她難受,她一落淚我就恨不得砍了自己。
溫熱的淚水落在他的身上,他竟也有種心疼的想要砍了自己的沖動,他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怎能對一個女子有這樣的心疼。
顧逍一時心慌,下意識想要封閉自己,可懷中的人已如藤蔓一般纏了上來,她緊緊蜷縮在他懷裡,好似這世間唯有他是她的依靠。
熱淚滾燙,燙疼了他的心,他不善安慰,俯身去親吻她的眼淚。
唇齒相纏中,謝酒緩緩睜開眸,眸中情緒複雜。
男人隻有把女人放在了心裡,她的眼淚才會讓他心疼憐惜,顧逍此時比她想的還要在意她,而他不自知。
真讓他心疼無措了,謝酒又不忍了。
他小時候,定是受過極緻的傷痛,才讓頂天立地的男人如此抵觸感情。
想到上一世,他千辛萬苦跨過心裡的障礙,默默為她做出許多,尋到江南時,卻被假霓凰誤導以為她另嫁他人,謝酒的心更疼了。
身體相融時,她雙手捧着他的臉,“王爺,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