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大王破殼那日,謝酒答應過樓祁給蘇夢嬌找一個幫手。
她當時說的幫手便是邵逸凡。
林舒說過蘇夢嬌的身體已經調理的差不多,可以适合受孕了,她和樓祁年紀都不輕,蘇夢嬌對林舒的話言聽計從,可見是很想要孩子的。
謝酒得他們夫妻倆真心相待,自也是要為他們多考慮一二。
她原本考慮的是,邵逸凡可以一邊幫忙打理玉幽小報,一邊準備明年的秋闱。
可,邵逸凡卻決定不再走科舉之路了,他躬身道,“無論是何種原因,我都不該說出是王爺逼迫我的話來,我心中十分慚愧。
且,經過此事,我覺得或許我并不适合官場,往後我想為郡主效力,再用心培養青書,這孩子比我有出息。
”
他和大哥相依為命長大,讀書做官的初衷也是想讓大哥過上好日子,大哥去世後,他将芸娘母子歸為自己的責任。
如他當初娶芸娘時承諾的那般,要養活他們母子并非隻有科考這一條路,跟着謝酒和逍王同樣可以。
青書是大哥唯一的孩子,在他和芸娘之事上,六歲的青書就比他看得清,看得深遠,若能将青書培養成人,亦是對大哥的報答。
謝酒見他心意已決,也不再勸。
人的心境容易受經曆改變,或許将來世道變化,他那仕途之心再度活泛,總歸,眼下玉幽小報确實需要這個人。
曹家抓他們一家三口之事,被那個護衛一力攬在身上,護衛又當衆自裁。
邵家的事曹老四的确沒有出面,全是交由那個護衛去處理,邵逸凡便是告到大理寺也難有什麼結果。
倒不如及時退出。
學子百姓們在曹家面前是弱者,邵家在曹家面前亦是弱者,弱者往往會同情弱者,他們同情邵家的另一面,是對曹家的不滿。
權貴之家,有時候名聲和流言比折損一條性命更重要。
邵逸凡顯然也是明白這一點,所以在謝酒詢問他是否願意進玉幽小報,化筆杆為刀劍時,他毫不遲疑地應下了。
這次若不是謝酒的人發現及時,又在城門救走了青書,給他們送了解藥,還請高手暗中護着芸娘,他們母子的命怕是早就葬送在曹家了。
而他在污蔑逍王後,曹家定也是要滅他口的。
權勢可以颠倒黑白,可以随意擰出一個替罪羊,面對權勢滔天的曹家,他們一家三口隻能咽下這個冤屈。
但身為人父,身為人夫,這個仇總是要報的。
謝酒和逍王的恩也是要報的。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是他作為父親給青書的榜樣。
事情落定,謝酒便将安置邵家三口的事交由樓祁,樓祁聽聞邵逸凡是來幫蘇夢嬌的,很是歡喜的應承了。
處理好邵家的事,謝酒便想着去找謝寶山。
從曹家回來時,謝寶山遇到了溫柒,遼東王府是謝家面餅作坊的大主顧,當時就是溫柒去的玉幽關和謝寶山談的生意。
謝寶山雖有好多話想要同女兒說,可溫柒要問供貨的事,他也不敢馬虎,加上知道謝酒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一時未必有空同他說話,便跟着溫柒去了茶樓。
謝酒今日沒回鎮國公府,就是見謝寶山來了京城,才回的謝宅。
她這頭剛出謝宅大門,便見溫柒送謝寶山回來了。
溫柒拱手笑道,“面餅很得将士們喜歡,六叔十分重視此事,原本我還想再去一趟玉幽關,不想謝叔恰好來了京城,我便拉着他多問了些情況,郡主莫怪。
”
謝叔?
謝酒微微挑眉,已叫得這樣親厚了?
轉而,她又想起,先前在永甯侯府要放妻書被三皇子阻攔時,溫柒莫名替她撐腰,還說她是遼東王府的義女。
他好似從出現就一直對她抱有善意,這點謝酒很感激。
可是想到前世遼東王府和曹家沆瀣一氣,擁護三皇子,她又不得不對他設防。
心裡百轉千回也不過一瞬,她笑道,“溫公子客氣,遼東王府給我謝家這麼大筆生意,過問是應該的。
”
“對,應該的。
”謝寶山忙附和,拉着溫柒道,“溫柒,晚上在這一起吃吧,我們倆喝一杯,如何?
”
除了生意來往的客套,他對這個年輕後生很有好感,毫無世家子的架子,開口便是一句謝叔,還讓他直接喚他名諱溫柒便可。
謝寶山做了一輩子營生,也同權貴打過交道的,莫說遼東王府這樣尊貴的人家,就是個小小縣令之子對他這種商賈也是鼻孔朝天的。
交談下來,才知他與顧逍是好友。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家姑爺那樣好,他的朋友自也是差不了的。
謝酒看出謝寶山的心思,設防歸設防,溫柒多次幫她,沒得一頓飯都舍不得,她亦笑着邀請了。
這次請謝寶山問生意之事是真,想多了解謝酒的情況也是真,可惜謝寶山知曉的也不多,連謝酒是鎮國公府的孩子,都還是近期才知曉的。
不過,溫柒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總是要查個明白的,那就隻能與謝酒他們多多接觸了。
加上秋家人也在謝宅,他也是要拜見的,自是不會拒絕,笑道,“那我恭請不如從命了,正好還想多聽聽謝叔行商的故事。
”
“好說好說,往後來這跟自己家一樣,咱不玩虛套,走,進去進去。
”謝寶山拉着人往屋裡走。
謝酒莞爾,她爹雖有商人的精明,但心裡向來是良善的,否則,也不會對她一個養女掏心掏肺。
這次更是丢下作坊和長恭,趕來京城,也不知長恭一人留在玉幽關行不行。
心裡惦記着弟弟,謝酒也轉身跟進了屋,但依舊沒撈着與她爹說話的機會。
謝酒來京城後,謝寶山除了和謝酒顧逍往來書信,和莫離莫棄也是一直有聯絡的,在謝酒報喜不報憂的情況下,他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秋乘風是謝酒的師父,秋家人護着謝酒,為她做了不少事。
謝寶山心中感激萬分,見了面自是少不了的要一番寒暄,甚至他連給秋家四人的禮物,以及秋乘風夫婦的新婚賀禮都在玉幽關準備好了,一路帶了過來。
但凡對自家女兒好的人,他向來也上心。
謝酒看着這一幕,心裡覺得幸福極了。
繼而又想到自己的前世,前世這樣好的父親,竟被楊家人害死,好在,這輩子一切都改變了。
謝寶山是個性格開朗的,又細心周到的,便是連秋月劍這樣清冷的性子,對着謝寶山的笑臉也忍不住要同他聊上幾句。
謝酒看着父親的笑顔,也是笑得一臉富足,待溫柒同秋家人說話的空檔,她忙問起弟弟謝長恭。
“長恭一切都好,你别挂念他。
”謝寶山慈愛的看着女兒,“他說若明年我們還不能回玉幽關,他便也來京城找我們。
”
我們?
謝酒微詫,“爹你以後不回玉幽關了?
那作坊怎麼辦?
”
那可不是小作坊。
“有長恭啊,他都是大孩子了,小事他做主,大事來信就成。
”謝寶山說得理所應當,想起什麼,他還不忘誇贊一句女兒,“酒兒,還是你聰明,知道訓練隼送信,太方便了。
”
謝酒見他不似作假,無奈道,“爹啊,長恭今年才十二歲,他還得讀書。
”
您将這麼一大攤子事交給他,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