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謝酒早早起床,将自己裹得厚實,同顧逍用了早飯後,便直接從山中别院出發。
她讓李盛準備的是快馬,馬車雖暖和,速度卻不及策馬快,她需得在除夕前趕回來。
陪他過除夕,吃團圓飯。
顧逍給他的六個人,除了傷剛好的程叢和無為被留下盯着楊家和流放區,四個武婢除了梧桐被留下跟着林舒學醫術,其餘人謝酒全部都帶上了。
封芷蘭自然是要跟上的。
顧逍看着小女人利落地翻身上馬,打馬揚鞭一聲輕喝“駕”,馬兒揚蹄瞬間奔出去老遠,她頭也不曾回一下,那般飒爽好看,但心裡總覺有些空蕩蕩的。
他朝暗中打了個手勢,立馬有兩個黑衣人出現,顧逍吩咐道,“護她安全,随時彙報行蹤。
”
這兩人是他身邊數一數二的暗衛,加上她自己帶的那些人,隻要她不往窮兇極惡的山匪或者高手窩裡撞,她的安全都能無虞。
但他養的這個小女人似乎總愛冒險,是以,他需要暗衛日日彙報行蹤,她犯險時自己才會及時趕去。
謝酒不知顧逍為她擔憂這樣多,她一路策馬先行來了陸家與陸卓彙合。
也是特意過來告知陸家,她已說服林老禦史收陸卓為徒的事,她看着陸鴻遠,“我先前應承過,曹首輔那趟差事辦妥,我會送陸家一份大禮。
老大人立身清正,雖得罪了些人,但若他放出話要收徒,京中權貴都會争着搶着将家裡的孩子往他身邊送,這一點陸先生比我更清楚。
”
是,陸鴻遠心裡門清。
老禦史在百姓中,尤其是天下學子間頗有聲望,大多學子未入仕前都存有一顆赤誠之心,想着做一個好官,清官。
而林老禦史堅守本心做了一輩子他們心中想做的好官,學子們以他為楷模,為此推崇他。
在皇帝眼中,老禦史不參與任何黨派之争,所參之人必是證據确鑿,彈劾之事必是經過舉證核實,箭無虛發,更不會為了一己之私濫用職責。
是難得的忠臣,深得皇帝信任,故而他自請流放時,皇帝依舊保留了他監察百官之責。
他一道彈劾曹首輔私下前往迪戎的折子呈上,讓曹首輔往日精心塑造的忠臣形象大打折扣,可見他的影響力。
能拜這樣的人為師,對陸卓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陸鴻遠拉着陸卓對謝酒深深一鞠,“多謝姑娘為我陸家籌謀,我陸家上下感激不盡。
”
陸家想要重回朝堂,隻能走忠于天子的路子,謝酒為他們找到了捷徑。
至于老禦史得罪的人,會不會因此遷怒陸卓,陸鴻遠雖有擔心,卻也是沒法子的事。
好在還有嶽丈這個戶部侍郎在,尋常人也不敢輕易找陸卓麻煩,至于那不尋常的人,隻盼着陸卓能早些入了皇上的眼,讓他們顧忌幾分。
老禦史隻有維持孤臣形象,他的話才更有信服力。
謝酒不動聲色避開了這禮,隐瞞了老禦史與顧逍的關系,算是變相地算計了陸家,陸家若知道他們的關系,很大可能會和逍王避嫌而放棄拜師。
無論将來顧逍用不用陸卓,她都不可能讓陸卓再被三皇子或者皇後一黨所用的。
而陸鴻遠此時想的也是三皇子,為了施恩陸卓,三皇子不惜殺他陸家滿門,這仇他們是記下了,可若将來繼承大統的是這位,他們再不甘心也隻能效忠。
有父親教訓在前,陸家再不涉足黨争,隻效忠坐上龍椅的那位。
他們想要報仇,除非有其他可能。
想到這個,他便想到了逍王,從而又想到了謝酒,她對曹首輔出手的事,他全程參與,比任何人都清楚謝酒的手腕有多令人驚豔。
不知為何,他突然生出了一絲絲希望,再次行禮道,“陸某誓死效忠姑娘。
”
謝酒眸色輕閃,這一禮她穩穩受了,道,“等我們此趟回來後,陸先生便帶陸卓過去行拜師禮吧。
”
陸鴻遠應是。
謝酒又同陸家兄弟說了,她與逍王欲合作将煤餅賣去迪戎的事,讓清秋留下協助一二,也是方便陸家與逍王府兩邊傳話。
陸家沒有不應的。
事情交代完,謝酒沒多作停留,帶着陸卓一行人出了玉幽關,往南邊而去。
已是深冬,有些積雪還未完全融化,雖然最近都是太陽高挂的日子,但策馬飛馳還是件比較痛苦的事。
謝酒肌膚本就嬌嫩,整張臉雖被裹得隻剩兩個眼珠子,她臉上依舊有幹裂的痛感,好在林舒提前為他們準備了潤膚的藥膏,停下休息時,她都是抹上厚厚一層。
如此他們在官道上快馬跑了三日,才到了下一個城池,謝酒沒急着進山,吩咐李盛在城中找了家客棧落腳。
謝酒下馬的時候感覺自己已經不會正常走路了,回到屋裡,叫來熱水沐浴,将事先準備的藥膏抹在大腿兩側被磨破的地方。
騎馬真不是個輕松活,好在後面不用這樣快馬趕路了。
尋找煤山重要,可是找人救師父更重要,好不容易等到雪災過去,能出玉幽關,謝酒怎敢耽擱。
翌日,她便讓李盛将城中兩個稍有名氣,在各處流動巡演的戲班子的班主請了來。
“請兩位來,是我這裡有出戲想請兩位看看。
”說罷,她将提前抄好的戲本子分發到了班主的手中。
這出戲講的是一對江湖高手為三歲獨女,在草原上買了個五歲小郎君的故事。
他們視小郎君為己出,讓他和女兒從小培養感情,兩個孩子如他們所願相處得極好。
可在他們成親前夕,小郎君外出遊曆遇上了心儀的女子,才知自己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妹隻有兄妹之情,并非男女私情。
偏生心儀女子還選了家世比他好的另一人成親,他自知愧對師父師母的養育之恩,愧對師妹的一腔真情,也傷心心儀女子對他的拒絕,便瞞着衆人出海遠行去了别國。
多年後,他對感情釋懷,也思念師妹一家,便回到了故國,可還沒來得及去尋師妹他們,便聽聞當初那個心儀的女子慘遭夫君抛棄,甚至為此丢了性命。
他一怒之下執劍尋去了那女子夫家,想要為她報仇。
卻不知此時,他的小師妹正滿世界找他……
故事就此結束,有個班主問道,“姑娘,這戲是不是還未寫完?
小郎君最後如何了?
他那小師妹是否尋到他了?
”
謝酒颔首,“确實還未寫完,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諸位覺得這出戲如何?
可能火?
”
故事與他們尋常演的不太一樣,且還沒有結局,但以他們走南闖北演戲的經驗來看,确實有些吸引人,後面的留白或許更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我帶回去讓他們排演試試。
”其中一個班主開口。
他往常也會找專門寫戲折子的人買些戲來排,但眼前這位姑娘看着不像是以寫戲為生的,他遲疑問道,“姑娘這戲折子賣多少?
”
謝酒搖頭,從早已準備好的錢袋裡,拿出十兩銀子遞過去,“這戲折子不要錢,相反我給你十兩銀子,但班主需得将我這出戲演出去,每到一個地方至少演上三場。
”
若是火了,不用她要求,他們也會多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