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聞言忙入内,禁軍統領看了眼皇帝臉色,則起身帶着人将那兩具屍體擡了出去。
皇帝輕掀眼皮,對顧逍道,“你也回去吧。
”
他不知道自己吃的那些丹藥,對身體有多大的危害,他還是不那麼信任顧逍,不願他知曉自己真正的身體情況。
顧逍颔首,拱手告退,帶着幾個黑羽衛便出了殿。
趙德寶見此也走到了殿外,跪在了殿門外,先前的那些舞姬宮人都在顧逍殺死雲妃時,便被皇上趕了出去。
但他們沒敢離開,都遠遠地跪在殿外。
顧逍轉身看了趙德寶一眼,趙德寶明白他在擔心自己,不動聲色地朝他搖了搖頭,皇上不會殺他,否則剛剛就殺了。
但他背叛過皇上,有些苦頭肯定是要吃的,那也是他該得的。
“如何?
”殿内,皇帝沉聲問王治。
王治診了脈,又大着膽子看了眼皇帝的眼睛,而後垂首道,“陛下可有有些記不得事了,偶爾情緒不受控制?
服藥之後身體時常亢奮?
”
是,這些症狀都有。
但皇帝沒回他的話,黑着臉道,“繼續說。
”
這便是默認了。
王治臉有些發白,“這藥是以折損您的身體為代價,會随着服藥時長而增加藥量,可用多了,最終會五髒硬化,大腦遲鈍,無感喪失,而後……”
丢命。
這兩個字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來。
皇帝暗暗握拳,手卻怎麼也控制不住的顫抖,他啞聲道,“可有解法?
”
“能……能緩解一二……”王治擦了擦額頭的汗,但皇帝本就不年輕了,經過這樣一番折騰,至少折損了十年的壽命。
往後隻怕無論是身體還是情緒都隻會越發的糟糕了,伴君如伴虎,何況是一隻情緒異常的病虎,他在想是否要提前将妻兒送離京城。
皇帝明白他那話的意思,他已中了丹毒,王治不能解,隻能稍稍緩解,他突然重重一拍桌子,“朕要殺了吳思如全族。
”
吳思如是皇帝服用丹藥期間,替他診平安脈的禦醫,他未診出皇帝的身體有任何異樣,可見他是被雲妃收買的。
顧逍剛跨進逍王府大門,便聽說了這個消息。
他的腳也隻停頓片刻,吳思如幫着雲妃助纣為虐,死得其所,至于他的族人是否無辜被牽連,吳思如在做這些事時,就該想到。
“你沒事吧?
”謝酒醒來不見人,聽說他去了林家認親,又被召進了宮,心裡很是擔心。
見人好好地回來,才略略松了口氣。
顧逍将人擁在懷裡,“我無事,隻是想殺的人,還需再等等。
”
“我明白。
”這個結果謝酒不意外,皇帝豈是那麼容易殺的,便是顧逍現在成功了,他們隻怕也該前往逃往之路了。
顧逍不舍得她如今奔波,不會那麼魯莽,他更不願大夏因他們父子反目,自相殘殺而内亂,曹志誠還虎視眈眈着。
“采薇果真是戴了面具,那丹藥也果真有毒。
”顧逍将宮裡頭發生的事,仔細地說給謝酒聽。
“酒兒,他見過那天師的死狀,往後不會再毒害無辜女子,但那丹藥毒性應是不低,我估計他身體也損傷不輕。
往後若不繼續服用,隻怕一些不好的症狀就要出來了,他接受不了就得尋旁的法子折騰,到時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
謝酒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想盡快殺了他,而且連着曹志誠一并收拾?
”
顧逍輕輕颔首,但究竟要怎麼做,他還沒有周全的法子,可今日的事讓他明白,一個掌握生殺大權的天子,若瘋狂了,會給天下帶來多大的禍患。
殺他迫在眉睫。
此時,急促的馬蹄聲從城門外響起,三人疾馳而來,前頭一人背插沙城旗幟,高舉着手中令牌,策馬狂奔,嘴裡啞聲道,“八百裡加急,西涼來犯,沙城急報!
”
另兩人是半道護航的,忙跟着道,“急報,行人避讓!
”
出大事了。
路上百姓紛紛避讓,雖看不懂旗幟上的字,可他們嘴裡的話大家聽得分明,剛聽說迪戎大軍壓境,怎麼西涼這邊先打起來了?
高喊聲和馬蹄聲交織着從城門一路狂奔到宮門,明白其中厲害的百姓帶頭跟着往皇宮跑。
若西涼和迪戎同時進攻大夏,大夏是否能敵,自古戰火起,死的最多的除了戰場上的将士,便是他們這些窮苦百姓。
事關他們生死,他們自然想知道沙城那邊究竟是何情況。
等一衆百姓跟着跑到宮門時,宮門口隻有倒地累死的馬匹,傳令兵早已被宮人擡到了皇帝面前。
傳令兵見到皇帝,撲通一聲跪下,“西涼突然大舉進攻沙城,神武将軍陣亡,沙城失守,西涼軍屠城!
”
說完,人便暈倒了過去。
當年趙淮安夫婦戰死保住了沙城,皇帝便命自己的人鎮守沙城,賜封神武将軍,這些年沙城一直風平浪靜,皇帝從未想過沙城會失守。
還被西涼屠了城,西涼這是明晃晃地向他大夏示威。
身體被損害的消息還沒消化,又被這意外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皇帝眼前一黑,直接就暈了過去。
好在皇帝正要發落趙德寶,還沒來得及,沙城急報就到了。
趙德寶見皇帝暈倒,忙讓宮人去請王治,王治還沒走到太醫院又被叫了回來。
急報一入城,顧逍和鎮國公等人也知曉了,忙跟着進了宮。
顧逍到時,皇帝還沒醒。
見大家慌亂地隻顧着皇帝,傳令兵還暈倒在殿中,他頭發蓬亂,滿臉風霜,嘴唇幹裂,顯然是累的。
吩咐道,“拿水和吃食來。
”
莫離忙揪着一個宮人帶路,親自去拿了。
傳令兵是累得,被喂了些熱水,人便緩緩睜開了眼,便見兩人蹲在他旁邊,他不認識逍王,但見過鎮國公,而皇帝已不在龍椅上。
急得哽咽出聲,“這些年,西涼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誰知會突然在半夜進攻,三十萬大軍直接将沙城包抄了。
出戰的是西涼戰神烏丹,神武将軍不敵,被他割了腦袋,大家群龍無首一時亂了陣腳,城中婦孺無一人生還,壯年男子則被他們俘虜。
”
他朝龍椅方向重重一磕頭,“請陛下發兵,為沙城百姓報仇。
”
顧逍握緊了拳頭,在意識到迪戎的野心後,他便派了人前去沙城,盯着西涼那邊的動靜。
至今未收到那邊傳來的消息,西涼屠城,他的人都是跟着他從軍中出來的,自不會袖手旁觀,隻怕已兇多吉少。
他起身大步走到偏殿,偏殿裡,皇帝也幽幽醒轉,傳令兵的話,他也聽到了。
他沉聲開口,“讓鎮國公帶二十萬大軍前去。
”
鎮國公當即跪下,“臣遵旨。
”
“不可。
”顧逍看向皇帝,“鎮國公已近花甲之年,而烏丹年輕力壯,又被西涼奉為戰神,京城更需要鎮國公這樣的老将鎮守。
臣自請前往沙城,請陛下恩準。
”
“殿下。
”鎮國公驚呼,他知道逍王是在護在他,他十幾年不曾上過戰場,沙城已被占領,想要從烏丹手中奪回來,不是易事。
可逍王的安危更重要。
皇帝沉沉看向顧逍,沉默良久後,道,“允,逍王即刻帶兵前往,務必奪回沙城,重挫西涼軍方可返京。
”
“是。
”顧逍拱手,垂眸間掩去眼裡的一抹殺意。
大敵當前,龍椅上這位想的依舊是私利,他活着,他如何安心在前方拼命。
他閉了閉眼,或許,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