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一天之内死了三位宮妃。
那懷了皇嗣的兩位皆在其内,滿朝震驚。
原因竟是兩位有孕嫔妃之間的争鬥,最終兩敗俱傷,雙雙殒命,而另一位則是被無辜牽連。
皇帝一下痛失兩個皇家血脈,悲痛欲絕,宣布罷朝三天,又因後宮暫無人統管,而出了後妃互害之事,便晉升雲貴人為雲妃,暫掌六宮之權。
謝酒聽聞這個消息後,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更甚了。
如今後宮沒了皇後,先前的那些妃子早已被皇上遺忘,皇帝獨寵雲貴人,大家都得不到皇帝恩寵,沒什麼可鬥的,反而關系更好了。
新進的五位新人,入宮才兩個月,按理還處于小心謹慎的階段,尤其那兩個有身孕的,按尋常邏輯最重要的應是護好腹中胎兒,怎還有心思去害旁人。
當然,也免不了有這樣頭腦不清楚的,但總不能兩個有孕之人都是這般沖動無腦,那被牽連而死的又是因何而死,宮裡并未對外公開原因。
“阿逍,我想讓蛇進去試試,探探究竟是何原因。
”謝酒沉吟道,“林舒說過,她爹研制出的絕育丸,很難解,可這麼短的時間内兩個後妃有孕。
”
顧逍心頭也有猜測,他攬了攬謝酒的肩,“隻怕蛇也探不出什麼,皇宮重要場合,尤其他出入的地方,宮人都是裡裡外外時時檢查的,防蛇蟲鼠蟻的藥也都是随處備着。
而蛇能去的地方,都是無關緊要的,那便難打聽到什麼,那些蛇叫人發現也隻有一個被打死的下場,還會引人注意。
你不放心的話,等她們下葬後,我帶人去妃園寝查看下那三具屍體。
”
妃園寝是在帝陵附近選一個風水寶地,專門用來安葬後宮嫔妃的,往日除了幾個守墓人沒别的人,顧逍要不動聲色進去,不難。
但若那三個後妃的死有問題,隻怕她們的墓地也會加派人手盯着,以防被人查看。
可有人把守的話,也正說明這屍體有問題。
她雖擔心顧逍安危,但也說不出不讓他前去的話,皇帝如今将顧逍視為對手,對皇帝了解越多,才能更好地應對他。
提到墓地,他突然就想到了前四皇子顧繁離,問道,“他還守着廢後的墓嗎?
”
“不在了。
”顧逍的手指略微蜷曲,他擺正謝酒的身子,面對着她,“酒兒,我離京去汴城的第二日,顧繁離就被帶進了宮,本想回京後同你說,但……”
他伸手輕撫在謝酒的小腹上,“你有孕了,這種腌臜事,便不想污了你和囡囡的耳。
”
皇帝依舊不能生育,否則受寵的雲貴人為何沒有懷孕,而那新進宮的兩個妃嫔反而有孕了。
讓别的男子染指自己的後妃,這種事對皇帝來說,駕輕就熟,也讓他覺得羞恥和難堪,加之謝酒有孕,免她多思,便沒同她說這些。
原本他以為,皇帝再次做出這樣荒唐的事,隻是想借那兩人的身孕,壓制他,讓百官知曉逍王不是唯一的皇嗣,避免百官一股腦倒向他這邊。
可那兩人都死了,便是後宮争寵,皇帝也不至于無能到護不好‘自己’的子嗣,那就有可能如從前那樣,他默認了,甚至有可能是他動的手。
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他一時想不明白,本就打算查一查。
謝酒也察覺到宮中異樣,準備插手,他才不得不告知。
謝酒何其聰明,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很有可能讓顧繁離藏在宮裡,代替他寵幸了那些新人。
謝酒目瞪口呆。
她甚至無法理解皇帝的思維,他是君王,許多時候他是極在意面子的,在意到擔心自己兒子的風頭蓋過了他,而要打壓。
可有些事上,他又絲毫不在意。
親自往自己頭上戴綠帽的事,他幹了一次又一次,若說先前是為了報複皇後,是為了不被人察覺他不能生育的真相。
那如今呢?
又是為了什麼?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懷孕之後,腦子不如從前靈光了,還是皇帝的行事在常理之外,她實在悟不透其中蹊跷。
她心疼顧逍,更理解他為何不願同她說這些,有這樣一個荒唐無稽的父親,實在難以啟齒。
她摸了摸腹部,“阿逍,囡囡說她餓了。
”
謝酒轉移話題。
“想吃什麼,我命人去做。
”
原本還隻是随口一說,被他這樣一問,謝酒突然就口中犯饞,有些尴尬道,“想吃糖葫蘆。
”
這是幼時愛吃的東西,已經多少年不曾吃過了。
“好,你先歇會,我去給你買。
”顧逍眸中帶笑,揉了揉她的發,便出了屋子。
謝酒用銀簽插起一塊烘得半幹的辣牛肉,放在嘴裡慢慢咀嚼着。
這牛肉味道甚好,是遼東王府送來的,分了甜辣兩個口味。
老祖宗說,有孕的女子吃多了硬邦的東西,将來老了,牙口不好,便特意叮囑,牛肉幹别做得太柴,她事事周全,又睿智,會不會能對宮中之事參透一二呢?
謝酒嚼着牛肉這般想着,便決定明日去一趟遼東王府。
辣牛肉雖然好吃,但多了上火,謝酒吃了兩塊便靠在軟榻上昏昏欲睡,等察覺有人抱自己時,她猛然驚醒。
見是顧逍,嬌聲抱怨了句,“阿逍是不是親自做冰糖葫蘆去了,我都睡着了。
”
顧逍輕嗯了聲,見她醒了,問道,“是吃糖葫蘆,還是繼續眯會?
”
“你怎麼了?
”謝酒察覺他情緒不對。
顧逍将人抱到床上,見她沒有要睡的意思,拿了個軟枕墊在她腰後,悶聲道,“今日又有兩名管家女子被送進了宮。
”
謝酒的瞌睡頓時醒了。
皇帝以傷心痛失皇嗣為由,罷朝三日,還有心情納新的後妃?
謝酒心頭生起怒意,便聽得顧逍又道,“戶部徐侍郎傳了消息過來,皇帝下密旨,催促戶部兩個月内完成全國選秀,戶部剛剛又派了一批人出去。
”
戶部徐侍郎是陸卓的外祖,如今已是顧逍的人。
謝酒眉頭擰成了結,“他想做什麼?
”
選那麼多妙齡女子進宮,總不能是皇帝老了,還色心大起,若真是如此,他又何須将顧繁離一個外男藏在宮中。
難道是為了讓那些女子有孕?
可他暫無這個能力,所以才需要顧繁離代勞,總不能這些女子都是替顧繁離選的,就為了讓他們有孕?
要他們的身孕做什麼呢?
她這般想着,便問出了聲。
顧逍眉眼低沉,“你記不記得大長老說他身上有丹藥氣息?
”
“煉丹?
”謝酒驚得坐直了身子,“要如何煉丹?
”
同為有身孕的女子,謝酒問這話時,聲音都打着顫,她又想起了那兩個死去的宮妃。
顧逍一把将她攬在懷裡,讓她的腦袋貼在自己的心口,輕聲道,“别想,酒兒,别想。
”
便是他自己都不敢深想,可也愈加堅定了他要探一探妃園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