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酒猜出皇帝可能做的事後,便沒再去遼東王府,若她和顧逍猜測是真,她不想将老祖宗和遼東王府也拉進這個漩渦。
如此等了三日,死去的三位嫔妃終于被下葬了。
顧逍當晚便帶着人去了妃園寝,普通宮妃的墓不會建地宮,但要在不被守墓将士發現的情況下,連挖三座墳,又恢複如初,也不是易事。
是以,謝酒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到天色将明時,才等到了顧逍回府。
“如何?
”見到他回來,謝酒忙掀被起身。
顧逍剛從外頭來,又淋了個冷水澡,身上帶着一股濕意,沒敢靠近她,隻用手壓了壓,低聲道,“你躺好。
”
似是組織了下語言,才道,“隻有一副棺材裡有屍體,另外兩個是空的。
”
“少的是有孕的那兩具屍體?
”謝酒忙問。
顧逍點頭,視線轉到她的腹部,最終還是道,“脖子上有勒痕,是窒息而亡,看着像是上吊,但她腹部有兩處淤青,應是被人用力捶打過,耳後也有些指甲弄出來的傷痕,她是被人吊上去的。
”
謝酒倏然咬住了唇,良久才擠出一句,“會不會是她發現了什麼,才被殺人滅口?
”
顧逍眼神晦暗,點了點頭,“應是如此。
”
“那,那那兩人究竟是死,還是活?
”
若是活着,皇帝為何要說她們死了,若是死了,為何不見他們的屍體。
顧逍默了默,道,“大抵是死了。
”
他回來的路上将所有的事,前前後後地細想了一遍,他猜測,皇帝突然要選秀,大概是為了用那些女子煉丹。
死了三人,隻有一具沒有身孕的屍體被下葬,說明那屍體對他無用,那煉丹定與女子身孕有關。
這樣也解釋得通,皇帝為何會将顧繁離弄進宮,他需要一個能讓那些女子有孕的正常男子,最好是年輕力壯的。
才剛有孕不可能自己生産下來,那極有可能是生剖,顧逍不曾涉獵過所謂天師煉丹這些歪門邪道,但光這樣想一想,他就恨不得提着刀入宮殺了那些人。
謝酒亦想到了這個,她滿眸憤怒,“我明白了,先前我便覺得怪異,皇帝選秀為何偏偏選低品階官員家的女兒。
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讓那些女子活着,所以,他選了家世不顯的,這樣便是死了,她們的家人也沒有能力去深查,更無能力為她們報仇。
”
甚至為了仕途,他們還會惶恐那不争氣的女兒在宮裡鬧事,會不會連累了他們而與她們劃清界限,哪裡會去查看屍體。
她的憤怒裡又帶着點惶然,或許是因為她即将為人母,以己度人,以至于讓她的身子都微微發顫。
顧逍心疼得厲害,謝酒對這個孩子有多重視,無人比他更清楚,她重視到有些風聲鶴唳。
可皇帝所行之事吓着她了,他将人擁在懷裡,隔開肚皮的距離,以免壓着孩子,他用力抱緊了她的腦袋,“酒兒,别怕,别怕,我會護着你。
”
懷裡顫栗的身體漸漸歸于平靜,顧逍嘶啞開口,“酒兒,若我有一日成了弑父之人,你和囡囡……可會嫌棄我?
”
謝酒的心一縮。
皇帝該死,可他不該死在顧逍手上,先前她一直想着不能讓顧逍沾上弑父這個罵名。
但她似乎從未問過顧逍,他是何想法,他在不在意這名聲,還是說他更想親手解決了那個人。
她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身,“隻要是你想做的,不管是什麼,我都支持你,永不會嫌棄你。
”
顧逍輕嗯了聲。
他垂下眼,語氣裡帶着壓抑着的情緒,“若我們猜測是真,他不配活着,可我幾乎笃定,我們的猜測接近真相亦或者就是真相。
酒兒,我從沒想過,最後能讓他瘋狂如斯的會是我,他想要孕育新的子嗣是不甘這江山落入我手中,他想要長生是亦是如此。
”
他不能再讓無辜女子為此喪命了。
“不,與你無關。
”謝酒眼裡多了一抹恨意,她恨皇帝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顧逍。
她從他懷裡退出來,拉着他的手讓他坐到床上,“他所行之事,皆是他自己的惡念,若他因嫉妒你才如此,那更是他自己的心裡有問題。
”
顧逍也明白,他低頭,吻了下謝酒有些發涼的額頭,心疼道,“我知道了,不要操心了,酒兒。
”
話落,他掀開被子,自己也躺了進去,将謝酒摟進懷中,一隻手覆住她的眼睛,“你如今有着身孕,還如此勞心,為夫該愧疚了,乖,好好睡覺。
”
謝酒心頭壓着事,毫無睡意,又不想顧逍擔心,便閉目佯睡,但她低估了孕期女子嗜睡的程度,最終在他懷中沉沉睡去了。
顧逍看着睡夢中都微微蹙起眉頭的人,眸光愈加晦暗,酒兒她向來有成算,唯有他的事才能讓她這般憂慮。
他輕手輕腳起身,叮囑清秋去炖些補身子的湯水,等謝酒醒了再給她喝。
而後去衣櫃,拿了套衣裳去了隔間換上,免得吵醒了謝酒。
天光大亮時,顧逍平靜用了早飯,吩咐莫離準備了不少禮品便去了林家。
他毫無預兆地直接便當衆認了林正夫婦,揭開了雲貴妃真正的身世。
這個消息很快傳進了宮。
皇帝正衣衫不整地與雲妃喝着酒欣賞舞姬跳舞,他前些年雖被曹家壓制着,但一心隻想做個賢君,每日倒是兢兢業業。
最近精力旺盛,每日處理完政務,還有發洩不完的精力,便嘗試了許多新鮮的事物。
體會到了玩耍的樂趣,才知從前的日子有多麼枯燥無味,他是天下之主,為了這江山殚精竭慮多年,也該尊享本屬于他帝王的快樂。
所以,借着那兩個後妃的死,他罷朝三日,不必為朝務煩憂,身邊美人相伴,歌舞小曲,美酒佳肴,日子過得十分惬意似神仙。
可這樣的惬意卻被顧逍的事影響了心情,他之所以不去揭穿顧逍和林正的關系,就是想看看他們到底要背着自己做些什麼。
找到合适機會,給林正挂個結黨營私的罪名将他給處置了。
更想着将來有一日,揭發顧逍的野心,讓那些擁護他的人看看,他并非他們以為的那般好。
可顧逍就這樣自己揭開了真相,亂了他的計劃,他氣得一個酒杯砸出去,命人即刻傳顧逍入宮。
顧逍來時,皇帝依舊是那副模樣,雲妃和舞姬亦未退。
“聽聞你去了林正家認親?
”皇帝歪着身子,冷着臉。
“是。
”顧逍擡眸迎視着皇帝。
“為何不同朕打招呼?
”
顧逍沒有回他,他今日突然公開自己與林正的關系,是為亂皇帝的計劃,也是為了能進宮。
說來可笑,他身為皇子,卻無召不得入宮,需得用這樣的方式讓皇帝主動宣他。
皇帝見他不語,又是一個酒杯砸過來,“你眼裡究竟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
顧逍閃身避開,依舊不答,而是反問,“陛下多久不曾照過鏡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