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沒想到她問的會是這個,他擡眸望向老夫人,見她也正眼眸灼灼看着自己。
電光火石間,他有了猜測,問道,“您為何這樣問?
”
老夫人眸色溫和了下來,柔聲道,“十全,老身不想和你說虛言,老身想知道謝酒究竟是不是淮安的親生子。
老身明白,此事事關淮安聲譽,老身這樣唐突問上門,實在讓你為難,但,這個答案對老身很重要,老身向你保證,絕不對外言。
”
果然是為謝酒的身世!
鎮國公突然想到了謝寶山,他将謝酒視為親生女兒,卻願意為了她舉家前來京城替她尋找親生父母。
謝酒如今住進鎮國公府,謝寶山舍得嗎?
一手養大的女兒突然成了别人家的人,他自是舍不得,可他尊重謝酒,也知道霓凰郡主的身份對謝酒更好,他放手了。
他亦不能自私!
便歎了口氣道,“老祖宗猜的對,謝酒确實不是淮安的親生子,老祖宗問這個是?
”
“淮安如此私密之事,你都願意告知老身,老身自也不能瞞你。
”她也歎了口氣,将遼東王年輕時候的事,同鎮國公說了說。
最後,她鄭重道,“十全啊,若我家六兒有福,那姑娘果真是他的孩子,老身能給你保證,她依舊可以是鎮國公府的霓凰郡主,隻是多了一些疼她護她之人。
你能否詳細告訴我,這孩子究竟是怎麼到的你府上,她娘又在哪裡?
”
但其實在鎮國公說出,謝酒非趙家孩子,她心裡已經有九成認定謝酒是遼東王溫明淵的女兒。
那年遼東王重傷昏迷了幾日,夢呓中他說夢見自己有個雪團兒似的女兒,他連那女子有孕的事都不知,卻做了那樣的夢。
老夫人覺得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暗示,是上蒼對她孫子的垂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鎮國公已經沒有隐瞞的必要,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她,惋惜道,“若她真是老祖宗家的孩子,十全替她高興還來不及,可惜她是曹家的孩子。
”
老夫人好似沒聽到他這話,反而是氣的眉目一戾,枯瘦的手用力拍在桌上,“豈有此理,世間竟有如此歹毒婦人。
老身真該提着我家六兒的耳朵讓他來瞧個清楚,他心心念念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
”
她在氣王淑妍竟要活埋謝酒。
鎮國公擔心她氣壞自己,忙勸慰道,“她是曹家四夫人,不是遼東王的妻子……”
話到這裡頓住了,這樣勸好似也不對,老祖宗的話裡話外都想盼着謝酒是遼東王的孩子,這不是把老祖宗的希望全撲滅了麼。
轉而,他又覺得不對,他對曹四夫人又不了解,怎麼能确定不是一個人?
老夫人則道,“十全,反常則妖,曹家有什麼理由任由那毒婦活埋他們家的孩子?
”
不等鎮國公回答,她道,“世家大族裡的龌龊老身見過不少,但她既不是鬼胎,也不曾聽聞曹家傳出什麼災星之言。
曹家自诩昌盛,巴不得子孫越多越好,尤其如謝酒這般的絕色女娃,對他們來說更是有利用價值。
”
除非她不是曹家血脈,可,曹家老婆子那般強勢的人,怎會允許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嫁進曹家,這點老夫人也有些迷糊。
她問鎮國公,“可否讓謝酒親自過來一趟?
或許,她知道的更多些。
”
溫柒說謝酒很有可能也在查江南那邊的事,她身邊還有個逍王,逍王在遼東幾年,她還是了解的,話不多,卻是極有成算的。
若謝酒身世有異,他不會任由不管,沒準他們已經查出許多,隻是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全然告知十全這孩子。
謝酒今日才剛認親,又叫她過來問身世,鎮國公有些遲疑,但他也不能替謝酒否決,便想着先試探下她對此事的态度,再決定要不要讓她見老祖宗。
便聽的婵嬷嬷來報,“逍王和霓凰郡主想進來。
”
顧逍先前對溫柒起疑後,便将自己的猜測都告知了謝酒,今日遼東王府這些人的反應,不隻是顧逍留意了,謝酒也一直在留意着。
見他們來了書房,院外還有他們的親信守着。
謝酒便決定賭一賭,同遼東王府的老夫人說個明白,也避免了彼此試探來試探去。
顧逍那日即便隐藏的很好,她還是察覺到了他的低落,他不想疑心遼東王府,更不想他們走上攥逆之路。
她今日親眼見到老夫人和遼東王府的一衆人,實難想象他們會是與三皇子曹黨為伍的人,他們周身散發的都是保家衛國的凜然正氣。
祖父和秋家師祖們與老夫人交好,謝酒不了解老夫人,但了解祖父他們,他們能與老夫人親近,說明老夫人不是個差的。
謝酒更傾向于,前世遼東王是被曹家和王淑妍蒙騙的。
若真是如此,及早說明,也可避免遼東王府再被曹黨利用。
兩人進了屋,謝酒便開了口,“老夫人可是同祖父在說我的身世?
”
若是,她便繼續後面的話。
“是。
”老夫人回她,眼裡多了一抹贊賞。
她喜歡利落的姑娘。
顯然眼前這個就是。
賭對了,謝酒暗暗松了口氣,徐徐道,“我親生母親是江南知府的女兒,也是武侯府二夫人的親姐姐,她如今是曹府的四夫人……”
将妍妍和王淑妍的事情說完,她對鎮國公歉意道,“祖父,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加之這些時日您本身就承受了不少。
所以,這些事我未告訴您,隻說自己是曹家的女兒,實在抱歉。
”
鎮國公活了大半輩子,還是被雙重性格的事震驚了,聽了謝酒這話,他稍稍緩過神來,“祖父都明白,不必跟祖父道歉。
”
繼而他又有些高興,“這樣說,你真的是老祖宗家的孩子?
”
謝酒詫異看他。
老夫人也回過神來,神情有些激動,将遼東王當年之事,又同謝酒和顧逍說了遍。
她手微微有些發抖,臉上卻帶着笑意,“老身慶幸親自來了趟京城,慶幸将他那些夢話當了真。
”
她再度細細打量謝酒,“六兒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雪團兒般的孩子,幸好不像你爹那般蠢笨。
”
這就爹了?
謝酒扶額,“老夫人,雖然我生父也是去了遼東,我生母的相貌與遼東王妻子的相貌相似,但,萬一……”
“我明白。
”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轉而喚了句,“老婵。
”
聲音不高不低,外面的婵嬷嬷卻很快就過來了。
婵嬷嬷進來先眉眼含笑地看了眼謝酒,而後沖老夫人道,“恭喜啊。
”
顯然,屋裡的話她都聽到了,可見她功力深厚。
老夫人自是開心,不過想到後面的事,就斂了笑,對婵嬷嬷道,“現在就給遼東去信,讓他想個法子給老身滾過來,把當年之事,當面鑼對面鼓地弄清楚。
”
雙重性格的事,先不談,那曹老四就那麼巧的出現及時,她就不信當年之事沒有他從中搞鬼。
妻子都被人搶了,還好意思躲在遼東喪氣十幾年,她沒這麼蠢的孫兒。
讓他來,也是想要他結了當年的心結,有些事情就像傷口,越捂着越爛的厲害,何況,還有這樣雪團兒似的姑娘,是治愈那傷口的良藥啊。
謝酒明白,老夫人口中的他是指遼東王,他是鎮守一方的大員,不可随意離開遼東,便是來京也是需得請示陛下的。
就不知遼東王會想什麼法子來京。
婵嬷嬷似也在想了想,略有為難道,“要不,您今日在鎮國公府吃席,吃多了,病一病?
讓六兒來京城接你?
”
謝酒,“……”
鎮國公,“……”
這麼随意的?
老夫人卻點點頭,催促道,“快寫信去。
”
轉而,她又拉住謝酒的手,柔聲道,“你可否告訴太祖母,你先前為何對你七哥設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