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着幾個月未見的曾孫,威嚴的臉上露出一絲慈愛,“你太祖母又不是土匪,搶什麼人,老身隻是想趁着宴席未散,去讨杯喜酒喝。
”
順便問鎮國公一些事。
溫柒有些失望,“我還以為老祖宗您查到了什麼,白高興一場。
”
遼東王府不參與黨争,這些年更是極少與京城權貴往來,老祖宗一來京城就往鎮國公府跑,難免叫人猜忌。
若是遇上有宴席,倒是能說得過去。
隻是,赴宴而已,為什麼要弄出一副搶人的陣仗?
老夫人将他神情看在眼裡,笑了笑,“倒也未必。
”
溫柒眼眸微亮,“老祖宗,您的意思是?
”
老夫人微微颔首,“收到你的信,老身便查了趙淮安所有的事,有些地方讓老身起疑。
你說當年謝酒被調包,鎮國公府那孫氏知情還幫着明遠侯瞞了過去,據我所知,孫氏對長子趙淮安很是疼愛。
正常情況下,一個痛失愛子的母親,會愛屋及烏尤為疼愛長子留下的唯一血脈,可她沒有,此其一。
”
同為武将家的婦人,喪子之痛她經曆過,她的兒媳,甚至遼東軍屬無數個婦人都經曆過,但沒有像孫氏這樣的。
“其二,趙淮安少年成名,無論文韬還是武略都極為出色,鎮國公也将他視為接班人栽培多年,卻突然允了他辭去世子之位,你不覺奇怪?
”
溫柒點頭,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聽聞是趙淮安決意要娶江湖女子,才不得不辭了世子之位。
”
老夫人搖頭,“你在遼東長大,不知道京城世家培養出來的女子是什麼樣的,她們自小的教養和眼界都注定了,她們是無法接納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江湖女子為長媳。
而那孫氏,老身曾見過,是個極為虛榮,又重門第的女人,可她最終允了趙淮安的婚事。
”
老夫人惋惜道,“趙淮安當年為救鎮國公重傷過,聽說當時情況極為兇險,老身猜,或許這就是上面奇怪之處的原因所在。
”
溫柒一時沒明白,趙淮安重傷跟謝酒有可能是他妹妹有什麼關系?
婵嬷嬷歎了口氣,給老夫人一個眼神:瞧,來京城幾個月,還是個沒開竅的。
老夫人回了她一眼,要給孩子們耐心,鐵樹總會開花的。
婵嬷嬷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是誰急得晚上都睡不好。
溫柒瞧着兩位老祖宗眉來眼去的,更疑惑了,似求知若渴寶寶般的神情望向老祖宗。
老祖宗瞥了眼婵嬷嬷。
婵嬷嬷撇了撇嘴,沒這麼欺負人的,不好說的話總讓她來說。
顯得她多老不正經似的。
但抱怨歸抱怨,主子的令她還是要遵守的,便朝溫柒的腰下位置瞄了瞄,再瞄了瞄。
溫柒,“……”
婵嬷嬷您還不如直接明說。
這個馬車待不下去了,反正事情也鬧明白了,他掀了簾子就躍到了溫八郎的馬背上,“小八,你怎的也騎馬?
累不累?
”
他家小八身體不好,平日出行都是坐馬車的多,今日這樣趕路還騎馬,累病了咋辦。
溫八郎略略緩了些速度,回頭道,“七哥,我先前是在馬車裡的,想出來看看京城的風景才騎馬的,我不累。
”
“那七哥帶你。
”說罷,他便接過溫八郎手中的缰繩。
當年爹爹戰死,驚得娘早産,老八出生跟小老鼠似的,好不容易養活了,吃藥比吃飯還多。
别說習武了,多走幾步路,多看會書都能累病,老祖宗帶去療養了好些年,身子才略略有些長進。
對這個弟弟,他習慣了以照顧者的姿态護着。
溫八郎卻不好意思了,“七,七哥,進城我坐馬車。
”
他已是成年男子了,哥哥們總是下意識還将他當成小孩子。
溫柒微愣,想想兩個大男人共乘一騎确實有些怪異,便拍了拍八郎的肩,“我家小八長大了。
”
但其實他也就大溫八郎兩歲。
溫八郎進馬車後,溫柒便騎着溫八郎的馬,又湊到溫二郎和溫三郎身邊,同兩個哥哥說着話,就到了鎮國公府。
鎮國公聽聞遼東王府的老祖宗來了,忙親自迎了出來。
他的父親曾跟着這位老祖宗打過仗,算是她的下屬,他年輕的時候也曾受過老祖宗點撥,對她很是敬仰,隻不知這老祖宗怎會來他的府上。
鎮國公心頭狐惑着到了門口,便見兩個頭發花白,精神矍铄,身穿勁裝的老婦人立在大門口,身後跟着幾個年輕的溫家兒郎,以及神情肅殺的将士們。
老夫人笑着喊了句,“十全小子。
”
鎮國公倏然眼眶一紅,心裡大受觸動,忙上前給老夫人和婵嬷嬷行禮道,“十全見過昌平護國郡主,見過飛鷹将軍。
”
“十全小子,好些年不見,你也不年輕了。
”老夫人笑着看他,“老身今日剛到京城,聽聞你家有喜,便想來沾沾這喜氣,十全可莫要嫌棄。
”
“歡迎都來不及,您快請。
”鎮國公親自去扶老夫人。
顧逍聽聞遼東王府的人來了,也帶着謝酒到了大門口。
他給兩位老人行禮,“小子見過老夫人,見過婵嬷嬷。
”
顧逍以晚輩身份自謙,兩個人老成精的老人卻不會倚老賣老,忙回了禮,“見過逍王爺。
”
溫家的其餘人也同顧逍見禮,雖都是熟人,但在人前禮不可廢,遼東王府從不在這種小事上叫人拿把柄。
隻是,溫二三八郎的視線都不由地掃了眼顧逍身邊的謝酒。
當年那副畫像,老七貪玩,他們也都跟着看過的,确實同畫像一模一樣。
三隻郎的表情落入顧逍眼底,他對先前遼東王是謝酒生父的猜測又肯定了一份。
老夫人和婵嬷嬷倒是沒看謝酒,直到入了宴會廳,和其餘人招呼寒暄過後,才悠然問道,“今日的主角是哪位,老身瞧瞧。
”
謝酒便上前同她行禮。
老夫人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着謝酒,點頭道,“淮安那孩子相貌出衆,不想他的女兒更是絕色傾城。
”
她轉向鎮國公,“想來是随了她母親的相貌了。
”
雲黛相貌的确極好,但偏異域,見過她的人都會有印象,老夫人的這話在衆人看來就是再尋常不過的寒暄客套。
可清楚謝酒并非雲黛親生的鎮國公府幾人,表情就沒那麼自然,鎮國公神情微凝後笑道,“老祖宗還是喜歡變着法地誇人。
”
老夫人觀察入微,垂眸間,眼底聚起一抹精光。
示意婵嬷嬷将提前準備好的賀禮,送給謝酒後,便沒再同她說話,轉而和秋家夫婦叙起舊來,好似對謝酒全然不在意,就真的就隻是為了湊熱鬧。
但顧逍先前有猜測,還有遼東王府這群人來得莫名,他們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他便多留了幾個心眼。
果然,席後老夫人和鎮國公去了書房。
書房裡,鎮國公準備叫人去備茶,老夫人擡手阻止,“不必客氣,席上老身吃得很飽,空不出肚皮來喝茶了。
”
她轉而看向婵嬷嬷,“老婵,你親自去門外守着,我同十全說會話。
”
鎮國公心裡也有些打鼓,這位老祖宗多年不來京城,今日不但來了,還到他府上赴宴了,現在更是一副有要事要談的樣子。
他便也示意阿厚同婵嬷嬷一起出去守着,問道,“老祖宗,有何事您請說。
”
老夫人素來是雷厲風行的性子,鎮國公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故而直接問道,“十全,老身想問問你,當初淮安那次重傷是否傷了根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