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裡。
曹八小姐,哦,不,新鮮出爐的三皇子妃曹靜怡身穿尺寸略大的大紅嫁衣,端坐床沿,頭上的蓋頭已經被掀了上去,她眸光靜靜看着面前的龍鳳花燭。
稚嫩的臉上一派冷漠,沒有任何悲喜神情。
婢女小離推門進來,走至她跟前,低聲道,“三皇子妃,那女子已經離開了,奴婢沒看清相貌,但做的是丫鬟打扮,想來不是什麼要緊的身份。
”
“知道了,煮碗陽春面,多辣。
”曹靜怡的聲音和她的神情一樣,亦是冰冰冷冷的。
小離遲疑,“皇子妃,今晚是您的洞房夜,萬一三殿下過來。
”
您吃辣不好。
曹靜怡淡聲道,“他不會過來。
”
另一婢女白蘇進來,對小離道,“别餓着皇子妃,快些去吧。
”
小離看了眼曹靜怡,躬身退下。
白蘇低聲道,“皇子妃,我找我們的人打聽過了,是霓凰郡主,還在殿下跟前哭了一場,後來兩人說了什麼,我們的人離的遠,聽不清,可要派人盯着霓凰?
”
“在男人新婚夜跑來的女人,還能圖什麼,不必我們去查,很快就能知道了。
”曹靜怡緩緩站起,移步到了梳妝台前坐下,“取下來吧,脖子都要折了。
”
白蘇知道今晚三皇子是不可能來這裡了,忙上前替自家主子卸下鳳冠霞帔,露出女子單薄的身形,嫁衣下是一身白色中衣,她有些心疼,“小姐,委屈您了。
”
小姐正在房中看書,就被人擄去替了六小姐出嫁,連裡面的中衣都不曾給換成紅色,就套了嫁衣和鳳冠送上了花轎。
本是尊貴的嫡小姐,卻要穿着别人的嫁衣,經曆一場這樣委屈的婚禮。
曹靜怡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白色中衣,不以為意道,“從我出生便是為三皇子量身定制,注定是要做他的妻子,不是這次,以後也會以續弦或者側室的身份嫁過來。
”
頓了頓,她又道,“以後莫要再喚小姐了,免得叫人拿了錯處,叮囑小離近些時日都低調些,别往三皇子那裡撞,也别讓其他人往我這裡湊。
”
白蘇忙應是。
三皇子被換妻,指定心裡埋怨曹家,少不得要遷怒小姐,沒見新婚都以身體不适,連見都不來見新娘,這蓋頭還是小姐嫌悶得慌,自己掀的。
“府中如何了?
”曹靜怡身上輕松後,伸手從旁邊桌上抓了把紅棗,塞了粒到嘴裡,含糊問道。
再沒了先前的端莊,反而像個貪吃的孩子。
白蘇替她梳着發,低聲道,“六小姐被送去家廟了,以後怕是再難有前程了,皇子妃,奴婢不懂,六小姐為何要設計您替嫁。
”
“你真信是她做的?
”曹靜怡又抓了塊糕點嚼着,早上吃過早飯後,到現在都不曾吃過一點東西,她正長身體的時候,餓不得。
“奴婢覺得不是她,但奴婢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誰?
”
她和小離都暈在了房中,還是新娘被替換的事傳回曹府,她們才被人發現喚醒,首輔大發雷霆後,命人将他們送來小姐身邊伺候。
若是首輔的話,不會連小姐都瞞着,他本就是打算讓小姐替了六小姐,隻不過後來情況有變,才改了主意。
可誰能在曹府動這手腳呢。
莫非,她透過銅鏡偷偷瞧了眼曹靜怡,總不會是小姐自己做的吧?
曹靜怡看穿她心思,“不是我,但我提前吃了阿撿給的解毒丸。
”
解毒丸是阿撿高價從江湖買來的,尋常毒都能解,何況是迷藥。
白蘇瞪圓了眼,低聲道,“那您沒昏迷?
”
曹靜怡搖了搖頭頭,繼續往嘴裡塞着東西。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要配合被人給換來這裡啊,但想到剛剛小姐說的,遲早都是嫁,确實不如直接當個正室原配。
還有小姐突然将阿撿派了出去。
阿撿是小姐前幾年撿來的護衛,武功很高,首輔便讓他負責小姐的安全,今日幸好阿撿不在府中,否則,肯定是要被首輔處罰的。
“您何時知道的,害我和小離擔心壞了。
”白蘇有些委屈,“小姐,您果真還是最心疼阿撿,您就不怕首輔處罰我們。
”
曹靜怡拿出一粒紅棗塞到白蘇嘴裡,終于露出一絲笑來,“昨晚猜的,不一定準就沒告訴你們,省得你們害怕。
你們手無縛雞之力,即便我出事,府裡還有那麼多暗衛呢,父親怪不到你們頭上,何況我還得你們伺候。
”
但阿撿不一樣啊,先前她隻是偷偷外出,崴了腳,阿撿的腳就被父親打斷了,養了好些日子才好。
白蘇也想明白了這點,同時她還想到,連她都懷疑是小姐自己替嫁的,首輔定也會懷疑小姐,但若把阿撿早早支開,小姐身邊沒有身手好的人幫忙,很難瞞過衆人眼睛做到換新娘,這樣小姐的嫌疑就洗清了。
還是她家小姐聰明,就是太委屈小姐了,可看着自在吃東西的人,想到在曹府小姐處處受拘束,她又覺得這樣也挺好,隻是又想到夜裡前來私會三皇子的霓凰,她暗自歎了口氣。
小姐這身子最快也得一年後圓房,一年的時間,還不知道三皇子要給小姐戴多少綠帽子。
是綠帽子吧,小姐是這樣說的。
曹靜怡不知白蘇在替她的頭頂擔憂,她在想那個扮作曹府丫鬟的女子,是誰的人。
讓她替嫁的目的是什麼,又為何在臨進門時摔了花轎?
是希望她進三皇子府呢,還是不希望她進呢?
不過思緒很快被陽春面的香味打斷,她吸溜了一大口,滿足地發出一聲喟歎後,心裡差不多已經有了答案,事情的結果便是對方的目的,于誰有利,誰就是背後之人。
她沒繼續往深想,阿撿說她現在長身體,想多了事情以後長不高,總歸不是與她有仇。
同一時間,逍王府的晚宴上,顧逍已經半醉。
用恭王的話說,今晚不談身份,隻談感情,恭王,鎮國公,秋乘風夫婦全都是他的長輩,便是連樓祁都是叔輩。
他已經輪着給他們敬了兩旬酒,最終又被鎮國公拽着再喝三杯。
今晚除了趙青雲,他輩分最小,莫離莫棄都被拉着上前營救了,可那幾個的酒量非比尋常,尤其是鎮國公。
顧逍第一次被他這樣熱情招待,隻是這熱情中好似帶着點針對。
略一思忖便也明白了,先前他置霓凰婚約不顧,鎮國公心裡怕是憋着氣呢,現在還未成婚,便與謝酒如同夫妻,鎮國公這心火自是燒得更旺了。
他隻得眼神向謝酒求救,謝酒起初假裝沒看見,經不住他連番傳送委屈,隻得端起酒杯,走到鎮國公面前,“祖父,孫女同您喝一杯。
”
“不行。
”
“不能喝。
”
“不可以。
”
顧逍,林舒,莫離莫棄幾人異口同聲阻止,尤其莫離喝多了,聲音幾乎咆哮。
這激烈緊張的反應,引起了恭王幾人的好奇,問道,“這是為何?
”
莫棄得了主子示意,便道,“謝姑娘酒量有些小,差不多一杯就醉。
”
“而且醉後與尋常判若兩人。
”莫離已經有了八九分的醉意,腦子反而比平時靈光,知道主子這是不想再喝酒了,便直接同大家講起當年謝酒醉後救顧逍的事,以及楊家将謝酒送去逍王府的事。
也有點賭氣的成分,鎮國公還好意思氣王爺,也不想想自己當年袖手旁觀多傷人心。
顧逍沒阻攔莫離,順勢放下手中酒杯,拉着謝酒尋了個角落,兩人相偎坐下,他眼神清明,哪裡還有一絲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