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别院的路上,謝酒問顧逍,“吳婉清的眼睛和嗓子是天生的嗎?
”
“聽說是出生時難産導緻。
”顧逍執着她的手往前走,問道,“你很關心她?
”
謝酒道,“我看見她,感覺很親切,她的手摸在我臉上時,我很想她的眼睛是能看得見的,嗓子也是能說得出話來的。
”
重生歸來,謝酒自認自己不是仁慈的性子。
吳婉清的情況她早就知道,天下可憐之人多不勝數,她心無波瀾,可今日見到了,就莫名心疼她。
她不清楚這種感覺緣何而來。
餘下的話未說出口,但顧逍懂她的意思,他道,“過兩日我請大夫給她看看。
”
“武侯先前肯定也給她請過大夫,可問問他們。
”謝酒聽聞武侯一大家是極其疼愛吳婉清的。
顧逍頗有些無奈,“老武侯憑軍功封侯,祖上沒根基,沒有擅長做營生的人,一大家子吃的就是朝廷封賞和俸祿。
錢财不去打理就是死的,會越用越少,人卻越來越多,時間久了,日子就越發的窮了。
到了武侯這一代,有個吳二爺略微擅長管理錢财,卻又英年早逝,便是沒有這次流放,他們在京城的日子也屬于餓不死,未必有多少銀錢給她請好的大夫。
”
先前讓吳婉清住在王府,隻是不想武侯一家被皇後利用,并沒在她身上費過心思,如今謝酒盼着她好,他便也關照一二。
謝酒颔首,“回頭我請林舒也幫忙看看。
”
總覺得這樣做心裡踏實些。
旁的女子的事,顧逍不甚關心,決定為她請大夫已經是仁至義盡,他半蹲下身在謝酒面前,“上來。
”
明日還要解蠱,能少累一點是一點。
讓他願意操心的女子隻有謝酒。
除了林舒,其餘人都不知謝酒他們回王府做什麼,謝酒也不想讓他們擔心,便笑着含糊過去了。
吃過晚飯,顧逍和老禦史去了書房。
謝酒知道他們是要談關于老禦史去京城的事,她被林舒拉到了房間,林舒關切道,“可看出有什麼問題?
”
謝酒便将自己中蠱的事告知了她。
“王八蛋,楊家真是一群禍害。
”林舒氣得罵了粗話。
謝酒安撫了她幾句,又說了請她給吳婉清看診的事。
林舒便道,“你解蠱時我陪你一起去,順道給她看看。
”
她将謝酒視為親人,聽說要承受女子生産之痛,心裡就有些慌,總得在旁邊守着才安心些。
謝酒想說不必,見她滿臉憂色,便同意了。
從林舒屋裡出來,她回房間拿上從餘知府家裡搜來的賬冊和信件去了書房。
顧逍親自來開的門。
老禦史見到她來,就笑道,“逍兒會暗中派人護送我回京城,你外祖母就勞煩你們多看顧一二了。
”
他笑得滿臉褶皺漾開,着重咬字逍兒和外祖母,頗有炫耀的意思。
謝酒莞爾。
剛吃飯時,他都是喚王爺,這是他的尊卑觀念,如今改口定是顧逍示意的,這是外孫與他的親近,老大人怎能不高興。
“您放心,我們會照看好她老人家,您也萬事小心。
”謝酒笑着應道,将包裹遞到他面前.
餘知府的事,她先前同老禦史說過了。
老禦史知曉東西的重要性,雙手接過,斂了笑意,肅然着一張臉,沉沉開口,“百姓吃不飽,國庫空虛,卻将這幫子蛀蟲喂了個滾圓。
”
謝酒覺得不論老禦史此去京城,有沒有私心,至少他為老百姓的那顆心是真的。
三人又在書房說了會話,便各自歇下了。
翌日一大早,謝酒一行人從密道返回了林舒家,大家剛到不久,陸鴻遠夫婦帶着陸卓也到了。
雙方你情我願,陸家更是誠意滿滿,拜師禮行得很順利。
陸卓三個頭磕完,正式拜林老禦史為師,初八随他一同回京城。
因着今日拜師,謝酒留了陸家三人在家吃午飯,陸母幫着老太太他們下廚時,謝酒将陸鴻遠叫到了一旁。
她讓陸鴻遠夫婦這次一同回京,名為跟随兒子,實則将九霄閣的營生和情報網在京城提前鋪開來。
陸鴻遠聞言,心下有了大膽猜疑,“姑娘是要回京城?
”
謝酒颔首,“大概三月底,我便會出發回京城,所以得勞煩先生辛苦些,将相關事宜妥善處理。
”
她的肯定态度讓陸鴻遠心中大喜,謝酒是流犯,她能回京城意味着是被赦免,幾個月之後的事,她能這樣堅定,說明她心有千秋。
再想到連耿直的老禦史夫婦都對她态度十分和善,甚至是寵溺,他更覺謝酒有本事,或許自己隐隐期盼的事,真能成。
他眼底隐着亮色,拱手道,“陸某必不負姑娘所托。
”
謝酒虛虛扶了下,陸鴻遠的心思,她能猜到一二,陸家明面上絕不會參與黨派之争,隻會忠于大夏天子。
但三皇子屠他滿門之仇梗在心裡,他們自是不願這樣的人坐上皇位,他将希望寄托在了顧逍身上。
而他覺得謝酒會是助顧逍成事的人。
謝酒隻當不知他所想,又交代了讓陸老二親自帶人去一趟猛獸山,與樓祁接洽,将那邊的煤石運回玉幽關,以及到了京城跟封芷蘭她們聯絡的相關事宜,便讓他自便,她進了竈間幫忙。
午飯結束,陸家三人離開後,李盛來了。
年前她根據李盛他們整理的信息,在流放區挑選了三十人出來,這三十人都是從祖輩流放來此,往上三代犯官去世,他們也從流犯冊上除名,成為了尋常百姓。
他們大多過得苦,卻又不甘心世世代代留在這裡,謝酒讓李盛接觸了這些人,他們願意賣身九霄閣,而他們的家人依舊留在玉幽關,随時能成為謝酒的人質。
李盛是來請謝酒親自去看看那些人,簽賣身契的。
謝酒跟着李盛剛進屋子,便見三十個男男女女恭敬站成兩排,視線落到其中一個人身上時,她眼眸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