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逍面色凝重看着甯嬷嬷,“如何?
可是被下了蠱?
”
“回禀王爺,謝姑娘體内确實有剛被種上的蠱蟲。
”甯嬷嬷微微蹙眉,“但眼下還不是将蠱蟲引出的最好時機。
”
楊家對謝酒向來心思歹毒,聽了甯嬷嬷的話,顧逍神色焦灼,十分擔心謝酒,“何時能解?
對身體有何危害?
”
謝酒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她雖不知這蠱蟲對身體危害有多大,但她知道楊老二的目的是要利用她,絕不會輕易要了她的命,她示意顧逍安心。
甯嬷嬷見謝酒神色鎮定,眼底劃過一抹贊賞,回道,“這蠱名為孕蠱,凡中蠱的女子,半個月後有懷孕症狀,脈象也會轉為孕脈。
”
“假孕?
”謝酒眉心一跳,楊老二竟是用這法子對付她。
“是的,假孕,有一切孕婦的症狀,會如正常孕婦一般開懷,而女子開懷顯肚時就是引出蠱蟲最好的時機。
”甯嬷嬷神色肅然,“蠱蟲引起,一切有孕症狀皆會消失,但往後也再無有孕可能。
”
謝酒驟然大驚,臉上瞬間結了一層寒霜,“嬷嬷可有法子?
”
女兒還沒出生,她決不能傷了身子。
甯嬷嬷點頭,“蠱蟲入體十日内引出,不會影響子嗣,但,姑娘需得吃些苦頭。
”
“什麼苦?
”顧逍拳頭攥緊,眼裡壓抑着怒意,仿若下一刻就要去殺了楊家那些雞零狗碎。
“需得承受一次女子生産之苦。
”甯嬷嬷看着謝酒,解釋道,“孕蠱最怕絕育草,若用此草煮水泡澡,蠱蟲不安,會在體内肆意作亂,最後鑽出皮肉,在此過程中,姑娘會渾身皮肉像被撕裂,全身骨頭被敲斷般疼痛,猶如女子生産之痛。
”
“若等開懷再引起,是否就不需承受這痛?
”
“那絕育草可難尋?
十日内嬷嬷可否解蠱?
”
兩人異口同聲,卻決定相左。
顧逍舍不得她吃痛,謝酒不想損了身子。
甯嬷嬷看向兩人,沉默片刻後,先回了顧逍的話,“開懷之後再引出,無需承受痛苦,但謝姑娘往後再無子嗣可能。
”
而後回謝酒,“恰好我手中有此草,随時可解蠱。
”
“酒兒?
”顧逍在此之前從未想過要孩子,他知道謝酒也一直在吃避孕丸,是以,他先想的是避免謝酒的痛。
謝酒閉了閉眼,顧逍的心思她如何不知道,但在她心裡,女兒和顧逍一樣重要,謝酒不懼痛,隻懼此生再無做母親的機會。
她睜開了眼,眼中寒冰盡數化去,平靜道,“煩請嬷嬷明晚替我解蠱。
”
轉而她看向顧逍,眸色堅定,沒有言語。
甯嬷嬷擡起眼簾打量着謝酒,見她沒有驚慌和害怕,而是滿臉的平靜溫然,同為女子,甯嬷嬷理解也支持她的決定。
但她是逍王府的人,謝酒還不是逍王府的主子,故而她也看向顧逍。
顧逍看了眼謝酒,心中微沉,謝酒極少在他面前露出這樣強硬的姿态,他示意甯嬷嬷先下去,起身走到謝酒身邊,将人抱起坐在腿上。
他斟酌道,“酒兒……”
我不舍你痛。
“阿逍,我不想失去做母親的資格。
”謝酒打斷他的話,眼裡有痛意蔓延,“或許将來我們會有個女兒,她乖乖巧巧,眉眼像你,臉型像我。
她喚我娘親,喚你爹爹,她會在爹娘懷裡撒嬌,亦會貼心将自己愛吃的糕點留給爹娘。
我們陪她十五看燈,中秋看花,我想看着她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地活着,想聽她開口喚我一聲娘……”
前世,她的女兒到死都沒能叫一聲娘。
她眼裡盈滿淚水,牙齒死死咬着嘴唇,不讓眼淚流下,她曾用眼淚對付顧逍,這一次她卻努力将眼淚逼回去。
這次是她大意,着了楊老二的道,别說隻是經曆生産之痛,便是下地獄曆十八般刑法,她也需得及時解了這蠱蟲。
顧逍的心突然皺成一團,不知是因為謝酒說的那些話,還是心疼她即将要受的苦。
他終是重重歎了口氣,“酒兒,我冷心冷肺了二十三年,如今倒是越發沒有原則了,别哭了,依你就是。
”
他舍不得她受苦,可若将來她渴望做一個母親,卻不能如願時,他又如何寬她的心。
昨日他還在心裡告誡自己,作為她的男人,往後少讓她受委屈才是,楊家真是該死。
謝酒的淚,終于滾滾而落,顧逍再次為她妥協了。
“謝謝你。
”謝酒擦幹了淚,同他說起自己的猜想,“他想要我為她所用,但又擔心我身後有你,故而想離間你我。
他知半個多月前我離開玉幽關,與你不在一處,若半個月後,查出我有身孕,你會疑心我不潔,從而厭棄我,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
可惜,楊老二不知顧逍會追去猛獸山,便是她真的有孕了,顧逍亦不會懷疑。
“酒兒,我要殺了他。
”顧逍手指緊緊攥了起來,指關節發白,這不是詢問,而是告知。
無論謝酒對楊家有什麼計劃,這次他都不會繞過楊老二。
卻不想,謝酒點頭道,“好。
”
她漆黑的瞳仁裡暗攜了陰霾,陰霾裡裹挾着狂風暴雨,在她濃密的睫毛下藏匿着,她淡淡道,“但不能髒了我們的手。
”
楊老二這次觸及她的底線,她不會留他的命,但隐忍至今,她也不想因此改變自己的計劃,楊家人必須死在楊家人手裡。
他們彼此妥協,很快商議了計劃。
晚上是要回别院的,老大人他們還在那裡呢。
臨出發前,謝酒想去見見吳婉清。
顧逍隻要想到她明日解蠱要吃盡苦頭,心裡就開始疼了,這種小事自然會依着她,他親自帶她去了吳婉清的院子。
吳家在謝酒的煤山做工後,有了收入,吳家大嫂便帶着兒子先行回了家,隻有吳三妹和吳婉清留在了逍王府。
兩人到時,吳三妹正扶着吳婉清在院子裡散步。
謝酒原本隻想遠遠瞧上一眼,看看究竟有多相似,可在看清吳婉清的那一瞬間,她心裡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讓她想再走近一點,仔細看看她。
吳婉清看不見,說不了,嗅覺聽覺卻靈敏,她察覺到有人靠近,聽腳步聲和聞着味道不是甯嬷嬷和那些丫鬟婆子。
她對着吳三妹打手勢,問是誰來了。
吳三妹已經從家人口中知道了謝酒,真正見到,還是震驚兩人容貌的相似,尤其吳婉清這段時間在逍王府養好了些,身上穿的也是和謝酒一般的素色,讓兩人看起來更像了幾分。
看到吳婉清的手勢,她忙回道,“姐姐,是王爺和謝酒,就是那個幫了我們家的謝酒。
”
吳三妹和她的家人一樣,感激謝酒和逍王給他們家男人差事,幫他們度過這次難過,故而在吳婉清面前念叨過。
吳婉清聞言,便知是誰,她又打了幾個手勢。
吳三妹幫她傳話對謝酒道,“我姐姐說謝謝你,她還想問能不能摸摸你的臉。
”
她怕謝酒不悅,解釋了句,“姐姐眼睛看不見,都是靠手去觸碰。
”
謝酒心裡那種異樣的感覺更甚了,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