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嬌沒有立即給謝酒答複。
但是她留了兩人用飯,她讓謝酒幫她一起去菜園子裡摘茶,試圖再問些話,謝酒都是笑笑搪塞過去。
她無奈,最後道了句,“我真是個廢物。
”
謝酒懂她這話的意思,恨不了想恨的人,報不了該報的仇,她嫌棄厭惡自己。
她和封芷蘭一起幫着把菜洗好了,蘇夢嬌便提着菜進了屋。
封芷蘭碰碰謝酒的胳膊,“你這樣逼她,她不會最後是選擇殺了我們吧?
”
舍不得殺心愛的人,就隻能是反過來要她們的命了。
謝酒颔首,“嗯,不過這頓飯你放心吃,沒得到真相前,她不會對我們下手的。
”
“愛情真可怕。
”封芷蘭搖了搖頭,雙手抱臂摩挲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能讓一個念佛的人動了殺念。
”
但也能讓人立地成佛,封芷蘭還是個未動情的小姑娘,謝酒沒再與她繼續這個話題,她眸光幽深地看着屋裡。
一開始蘇夢嬌催她們快些離開,是怕閻王愁的人對他們下殺手,後來她以真兇要挾她配合自己拿下閻王愁,她自己反而對她們起了殺念。
閻王愁的命讓她打破了原則。
不多久,屋頂上方升起袅袅炊煙,蘇夢嬌開始做飯了,封芷蘭到底不放心,進了竈房說是幫忙,實則監視。
她怕蘇夢嬌為愛癡狂,現在就對她們下毒。
三碗米飯,兩個素菜。
菜的味道炒得真不好,還不及生嚼得好吃。
飯也是半生的,封芷蘭扒拉一口,心中懊悔,早知道蘇夢嬌有本事将飯菜做得這樣……難吃,她親自來啊。
不過她是吃過苦的人,家裡沒東西吃時,樹根她都啃過,不能因為跟着謝酒過了幾天好日子,就矯情上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東家,見她慢條斯理地,一口一口将那夾生的米飯往嘴裡送,細細咀嚼,神色如常。
她想了想,終是從她碗裡扒拉了一半米飯到自己碗裡,“你胃口小,吃不完分我點。
”
她出發前可是答應了逍王和林舒他們,要照顧好謝酒的,别把她胃吃壞了。
謝酒無奈笑了笑。
能把飯食做成這樣,她也有些意外,想來蘇夢嬌從前也是父母掌心寵着長大的,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曾學過廚藝。
家中慘遭變故,和心愛之人變成仇敵,這些年她怕是也沒什麼心思精進廚藝了。
謝酒想起,前一世閻王愁被押往刑場時,對她道,“謝酒丫頭,若這世間真有神佛,若你有幸出了這牢房。
就替我去佛前許個願,願我永堕阿鼻地獄,隻換來生嬌嬌她别再遇見我,那樣她就不必經這些苦了。
”
她沒機會替他許願,但她幸得重生,有機會改變他們的結局。
謝酒又送了一口飯進嘴裡,細細咀嚼着。
蘇夢嬌擡眸看了兩人一眼,神情略有變化,最終什麼都沒說,低頭吃着碗裡的飯。
半碗飯吃完,謝酒放下手中筷子,蘇夢嬌的一碗飯隻食了三分之一不到,她也停了筷子,看向謝酒,“我答應你幫你,你現在可否告訴我,殺我父母的真兇究竟是誰?
”
謝酒揚眉,淡笑道,“下回吧,我把證據一并給你帶上,不會讓你等太久。
”
到了院門口時,她轉身說了句,“報仇也需要力氣,好好吃頓飯吧。
”
蘇夢嬌一愣,旋即有淚水滑落,她手指發顫摸向自己的臉,片刻後她朝佛堂方向重重跪下,瘦弱的身子抖成一團。
**
謝酒剛離開蘇家村,便被閻王愁掐着脖子帶走了。
封芷蘭盡管提前得了謝酒的叮囑,依舊擔心不已,跺了跺腳一扭身還是跟了上去。
閻王愁将她帶到了蘇夢嬌佛堂的那個山頂,他提着謝酒的衣領,将她懸在懸崖邊,聲音冰冷,“你去佛堂做什麼?
”
那間佛堂有他的人護着,幾年都不曾有人踏入過,今日他收到底下人的傳信,有兩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來找蘇夢嬌,他便立即趕來了。
謝酒脖子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她努力緩了緩,道,“去吃飯,你吃過蘇夢嬌做的飯嗎?
”
他當然吃過,偷吃過。
所以他命人每日做好了齋飯送到佛堂,她便索性絕食不吃,餓得氣息奄奄,他再也不敢幹涉。
他的人沒敢靠佛堂太近,所以不知她們說的什麼,摸不準嬌嬌對這人的态度,他沒有貿然下殺手。
嬌嬌不喜他胡亂殺人。
他不知謝酒那話是何用意,問道,“什麼意思?
”
謝酒道,“蘇夢嬌做的飯不僅難吃,還是生的,好好的人常年吃這樣的食物,再好的身體也活不長久……”
“你找死。
”敢嫌棄他的嬌嬌做飯不好吃,還詛咒她,閻王愁幽冷的目光裡有濃郁的殺意,他将謝酒又往懸崖外提了提。
謝酒掩飾心中恐懼,抛出殺手锏,“你想不想讓她做回正常人,甚至嫁給你?
”
閻王愁動作一滞,冰冷的眼眸,微微波動了下。
謝酒趁熱打鐵,“我能幫你,你放我到安全位置,我們好好說話。
”
男人不語,将人提了上來,抓着她衣領的力道也松了些。
謝酒呼吸順暢許多,“她父母不是你殺的,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你這些年解釋不清,是因為她出嫁那日,她父母派了人去刺殺你。
那些刺客都被你殺了,你無法證明自己沒有殺她父母,更沒一點線索找到真兇。
活人鬥不過死人,若你再告訴她,你沒有殺她父母,反而是被她父母刺殺,不管她信還是不信。
她都不會再和你在一起。
因為她父母至死都不同意你們在一起,甚至不惜殺你,她會覺得你和她父母之間的冤仇都因她而起,她不配得到幸福,她沒了家人,又與你無望,不如去死。
所以,你甯願她恨着你,這股恨意至少能讓她活着。
”
閻王愁冷冷地注視着謝酒,“真兇是誰?
”
他怕夢嬌尋死,所以甯願被她誤會,但不代表他會放過真正的兇手。
若沒有那個兇手,他不會和夢嬌走到這一步,兇手罪該萬死。
謝酒指了指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去那裡坐着說。
”
男人眼神閃了閃,揚手一抛,謝酒穩穩地落在石頭上,他不怕謝酒耍花招,殺她,于他來說猶如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謝酒坐穩,語氣頗為誠懇,“我是來幫你們的,不是你的敵人,你讓你的人别傷了我的人。
”
閻王愁手指放在唇邊輕吹了兩下,給底下人下令後,便催促謝酒,“快說。
”
謝酒微笑,笑容恬靜,“我是有條件的。
”
知道這人心急,她也沒買關子,“你奉我為主,我告訴你真相,幫你們兩個和好如初,讓她心甘情願嫁你。
”
“好。
”閻王愁想也不想答應了,他家人都死光了,活着唯一的執念就是蘇夢嬌。
若這個人真能讓他如願,他可以給她這個面子,若是她吹噓,他擡手便能殺她。
謝酒點頭,“真正的兇手便是蘇夢嬌的堂兄,現任縣令。
”
閻王愁身子一動,正欲飛身下山,衣袍被謝酒抓住,謝酒道,“你别急,聽我說完,你沒有證據就去殺她堂兄,隻會讓她更恨你。
再說,你覺得殺了真兇,她就會同你和好如初嗎?
”
不會。
閻王愁絕美的容顔上蒙上一層頹敗,他緩緩蹲在謝酒面前,楚楚可憐,“你有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