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永甯侯府,便去了隔壁的宅子。
“你先眯會。
”顧逍将人按坐下,摸了摸她的頭,“等事成我叫你。
”
謝酒伸手抱住他的腰,将頭靠在他身上,略帶撒嬌道,“睡不着。
”
終于能徹底收拾楊家了,她如何睡得着。
顧逍寵溺一笑,也明白這個時候要她入睡,确實是強人所難了,但兩人在屋裡枯坐也是無聊,他眸光落在謝酒的發髻上,“我幫你挽發,如何?
”
謝酒沒想到他怎的突然提起這個,她頭上發髻梳得好好的……
繼而,她笑了,“好,要是梳得不好看,往後就罰你天天給我梳頭。
”
她如今不再是人婦,沒必要再梳婦人髻了,今日一直忙着,倒是還沒來得及換個發髻,沒想顧逍替她惦記着。
謝酒先前孀居,後又流放,打扮一直樸素,頭上發飾向來簡單,兩人親密時,顧逍也曾替她解過發,所以三下兩下就讓她的發散開來,如瀑般披在身後。
解發很是熟練。
可替女子挽發他卻是從未有過的,甚至從前都不太關注,直到他們這次回京,想到謝酒即将身份轉變,他才略有留意。
但看起來容易的東西,真上手了卻沒那麼簡單。
謝酒的發很柔順絲滑,他頗為艱難盤起的發包,剛用發钗固定住,手離,钗落。
發散。
再來一次,發包終于落成,挑起一捋青絲閑挂發包上,卻是怎麼都挂不住,反倒讓好不容易盤起的發包變了形,隻得騰出一隻手去挽救那發包。
謝酒看着銅鏡裡的人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輕笑出聲,“要不,我自己來吧。
”
“不用,不難。
”換回少女發髻對酒兒來說是很重要的事,對他來說也是,他想親自來。
總是能成的。
可試了幾次,都不太盡如人意,還是容易松散,要麼就是在頭上搖搖欲墜,好似謝酒偏個頭它就能散了般,最重要是心裡沒有個完整的發髻形象。
謝酒好意提醒,“要不,抹點頭油?
好梳些。
”
顧逍腦中回憶這些日子留意的發髻,是怎麼弄來着?
真是沒什麼印象,早知道他該多盯着看看的。
第一次給酒兒梳發不能失敗的。
他腦子裡想着事,手裡忙碌着,嘴裡應着謝酒的話,“你不喜抹頭油。
”
謝酒微怔,她确實極少和别的女子一樣往頭上抹油,但她從未跟顧逍說過,是他自己關注到的。
盡管習慣了顧逍的好,謝酒還是會因着他的一些舉動,心裡頭暖融融的。
銅鏡裡右邊固定好的半邊頭發似破敗的門簾般,要落不落的樣子,謝酒仰頭,雙手朝上拉着男人的衣襟,軟語,“下來些。
”
顧逍左邊頭發還沒完全固定好,察覺右邊有崩盤之勢,忙又去挽救右邊的,動作掩飾不住的淩亂,聽了謝酒的話,本能的低頭,身子擦過右邊的門簾,發徹底落了下來。
不過,他也顧不得這些了,有溫軟滑進他嘴裡,勾纏着他的,點燃了他的炙熱。
酒兒主動獻吻,他怎會錯過。
大手穿過謝酒的膝彎将人抱起,自己坐到了謝酒先前坐着的位置,把人摁在懷裡加深了這個吻。
隻是唇齒剛交纏,外面就有了動靜。
謝酒羞紅了臉,忙離了他的唇,将臉悶在他肩頭。
顧逍緩了下情緒,對門外道,“說。
”
莫離摸了摸鼻子,他好似打攪了主子的好事,但主子先前吩咐,要随時過來彙報進度,便道,“蘇大人佯醉,帶着大理寺正柳大人到院中喝酒去了。
”
蘇大人就是先前謝酒提過的那個吏部官員,這宅子就是用他的名頭買的,讓他帶着大理寺的人來此喝酒,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引着大理寺的人發現隔壁的情況是第二步,蘇大人正在進行着。
顧逍颔首,“知道了,再去盯着。
”
莫離領命離開,謝酒從顧逍懷裡起身,羞赧笑道,“弄頭發吧。
”
估計楊凡那頭也差不多要動手了。
去看熱鬧前,确實該把酒兒頭發弄好,得加快速度了,顧逍對她道,“酒兒你閉上眼睛。
”
她盯着鏡子看,他更會緊張。
謝酒笑,“好。
”
看得出來,他很想梳好這個發,她不想打消他的積極性。
可沒多久,莫離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主子,楊凡往蔡氏那邊去了。
”
這麼快?
顧逍心裡突然有些煩躁,楊凡這個狗東西殺自己的親人是一點遲疑都沒有,讓他為酒兒梳發的時間都不夠。
他吸了口氣,起身走到了衣櫃前,拿起一件先前留在這裡的月白錦袍,撕下兩條錦帶走到謝酒身後。
将她的頭發重新梳理,而後分成兩半,用錦帶纏着青絲,打算給謝酒直接編兩個麻花辮。
用發冠束發時,他鬓角兩邊的發也都是編成麻花而後束在發冠裡,會顯得整齊精神許多,大多時候他都是自己束發的,故而編麻花他是擅長的。
但隻是兩個麻花辮太素淨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條綴着寶石的鍊子,挂在謝酒額間,用發絲将額鍊固定在頭上時,莫棄也來了,“主子,楊凡把蔡氏殺了,現在往胡氏那邊去了。
”
他辮子還沒開始編,楊凡就殺了一人?
切瓜嗎?
從前怎不知他做事這樣利落?
他粗暴地應了句,“再去盯着。
”
酒兒應該是想親眼看到楊家人死的,他加快了速度,片刻後,他額上出了一層薄汗,兩條錦帶青絲編織在一起的麻花辮,也垂在了謝酒胸前。
總算成了。
他看了看,有些不确定道,“可能不太好看,往後多練幾次就會别的了。
”
謝酒緩緩睜眸,這樣的辮子她從未梳過,但說實話并不難看,甚至有些好看,她摸了摸眉心那璀璨寶石,“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
她沒有急着去永甯侯府那邊,仇人會死,是否能親眼所見,不及眼前的幸福來得重要。
顧逍手往懷裡探了探,又拿出兩枚發簪,語氣有些悶悶道,“前兩日去珍寶閣買的,白日去永甯侯府時挑了一套就帶上了。
”
可惜,手藝不精,挽發沒成功,現在這個麻花辮,發簪是用不上的。
他真的是老早就替她想了,謝酒将發簪放進懷中,親了親他,“我很喜歡。
”
摸了摸兩個長長的辮子,錦帛撕裂的聲音和這熟悉的顔色,她知道這是顧逍撕了他的錦袍給她做發帶,“這個我也很喜歡。
”
顧逍見她臉上歡喜是真的,舒了口氣,放開先前緊張的心情,再認真看看,覺得确實是很好看的。
又有了點信心,“那日在珍寶閣買了不少,回頭都給你拿來,往後我練練就能用上了。
”
他的酒兒以後終于可以肆無忌憚,想怎麼漂亮就怎麼漂亮地打扮了。
“好。
”
等在門外的莫離,“……”
不是說要去看楊凡殺人嗎?
怎的還聊上發飾了?
但他也不敢再催了,也不用催了,因為莫棄又馬不停蹄地跑來了。
“主子,楊凡對胡氏下殺手時,我們的人做了點手腳,讓胡氏掙脫了,胡氏喊救命的聲音,驚動了楊老大。
楊老大想幫楊凡殺了胡氏,結果手裡的刀不小心插進了楊凡的心髒,柳大人趕到時剛好瞧見這一幕。
柳大人已經将楊老大拿下,蘇大人被吓得酒醒一半,也命人去報官了,胡氏受此驚吓,瘋癫了,我們的人看見秋師父出現過,他已離開。
”
謝酒和顧逍對視一眼,一切都在按他們的計劃走,隻不過借楊老大的手殺死楊凡之事,原本吩咐了暗衛動手,事後弄瘋胡氏的事則由謝酒來。
結果,秋乘風悄無聲息出現,替他們做了。
柳大人是大理寺正,由他親眼所見,無論是不是誤殺,楊老大殺人罪名洗不掉。
蔡氏死在自己孫子手裡,楊凡死在他爹手上,都是報應。
至于胡氏,往後她隻能瘋癫,直到死去。
“走吧。
”謝酒牽起顧逍的手,“回家休息。
”
師父替她做了,已經沒有過去的必要了。
顧逍颔首,對莫棄道,“将這宅子裡我和酒兒的痕迹抹除,跟蘇立說,這宅子本王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