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三皇子搖頭。
“兒臣已分府成家,您給兒臣選的府邸恰好有一池荷花開得正盛,兒臣便想開場賞花宴,也算是兒臣的開府宴。
成親那日發生了些變故,兒臣想借這賞花宴将換親之事掩蓋了去,恰好,趙公公奉父皇的命給兒子送補品,兒子便與他一同進宮了,遇到禮部尚書,知曉了此事。
”
皇後狐疑,“賞花宴是小八的主意?
”
三皇子點了點頭,他不敢說出是霓凰的主意,他剛娶曹家女,就又想着納霓凰,他怕母後看穿他的心思,會不高興,她總是會護着娘家的。
稍後回府跟曹靜怡打聲招呼,讓她認下此事,新婚還未圓房就與夫君對着幹,這不是聰明女人該做的事,曹靜怡是個聰明的,他笃定她不會拆穿這個謊言。
等他和霓凰的事成,母後也會接納霓凰的,畢竟霓凰身後是鎮國公府的那五萬京郊大營。
怕皇後多問,他又道,“總不好叫外人以為我們夫妻不和,隻是,兒臣手上沒銀錢,這才來跟母後要些。
”
他先前在宮裡,吃穿用度都有份例,母後也會給些傍身的銀錢,在外面與大臣,世家子往來也輪不到他花錢,從沒受過銀錢的窘迫。
直到曹靜怡為賞花宴找他拿銀子,他才知道自己竟是沒有家底的,他的事情一直由母後打理,始終都不曾真正當家做主。
辦個賞花宴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這錢皇後願意給。
隻是,正常情況下,皇子離宮分府,是會被封王的,而後靠封地的稅賦作為開支,可三皇子這為了成婚而離宮,事出突然,既沒封地,也無陛下賞賜,往後要靠什麼度日呢?
僅靠皇子的份例,養活整個三皇子府都艱難,更别論三皇子要維持皇子的體面,總不能如今日這般,缺錢就朝她伸手。
她将眼下情況跟三皇子說了說,問道,“皇兒,此事你有什麼想法?
”
三皇子在進宮的路上也是想過的,按理他現在應該請求封王之事,可上次父皇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他不希望自己将來做一個傀儡君王。
父皇是打算傳位給他的,若此時要求封王,會不會多此一舉?
會不會讓父皇覺得他心浮氣躁,不夠持重沉穩?
甚至有催促逼迫父皇的意思?
可眼下父皇身體還康健,他總不能一直這樣居在宮外,但,若是被立為儲君的話,則是要搬回宮裡,入主東宮的。
會不會父皇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才不提封王之事呢?
君心不好測,母後與父皇夫妻近二十年,她總歸比自己更懂父皇的,便斟酌道,“兒臣聽從母後安排。
”
在有些事上,母後和他的目的是一緻的,母後會給他做出最恰當的選擇。
一手帶大的孩子,心裡那點小九九,皇後在他沉默時便看的明白,她看了眼情姑姑,“阿情,給殿下拿三萬兩。
”
“母後。
”三皇子見她不提婚事所用的銀錢,有些着急,他還讓禮部尚書在殿外等着呢。
皇後睨了他一眼,“此事,母後會去找你父皇,你不必管,早些回去吧,同靜怡好好過日子,你舅父對她贊不絕口,想來她是個能助你的。
”
“母後,您和父皇可别不管兒臣啊,這事拖久了傳出去,兒臣真的無臉見人,到時您和父皇臉面也不好看啊。
”三皇子軟了聲音半要挾,半撒嬌道。
皇後扶額,将人打發了。
等三皇子出了鳳儀殿,她才重重歎了口氣,對情姑姑道,“民間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你看他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他心裡隻怕還怨怪本宮管得太多,盼着獨立呢,可你看他哪有什麼自主的能力,本宮有時都想不明白,他到底像誰。
這些年本宮費盡心思教導,他長進有限,陛下不是蠢的,本宮也不是蠢的,曹家也沒蠢的,怎麼他就失了傳呢。
”
情姑姑眸光微閃,溫聲勸道,“娘娘,殿下哪有您說的那樣差,是您望子成龍心切。
”
“我自己的兒子什麼樣,我清楚。
”皇後擺了擺手,示意情姑姑别再費心思為三皇子說好話。
情姑姑會意,一雙手放在皇後太陽穴初,替她輕輕揉按着。
皇後若有所思道,“不知是不是本宮的錯覺,總覺得皇兒最近與本宮疏遠了,阿情,你說是不是陛下對他說了什麼?
”
情姑姑揉按的手停下,似是很認真的想了想,“奴婢沒察覺出來,會不會是娘娘還沒适應殿下已經出宮娶妻了?
也有可能是奴婢愚鈍。
不過,咱們殿下現在是真真的大人了,娘娘也莫要多想了,奴婢聽說思慮過多容易損了氣血,這女人氣血一虧,臉上就容易沾了黃氣,到時您又該怪奴婢了。
”
最後這句話,她是附身在皇後耳邊說的,聲音婉轉纏綿。
皇後莫名心頭發顫,腦中不禁浮起阿情滿目缱绻與她歡好的場景,先前聽教養嬷嬷說,女人需得靠男子陰陽調和,這氣色才好,可阿情不是男子,卻一樣能讓美豔盛放。
她突然起身,背對着情姑姑,“皇兒剛說到荷花,本宮還不曾用荷花沐浴過。
”
“咱這後宮就有,奴婢給您準備去。
”情姑姑走到她面前,眉眼溫柔,“奴婢等您。
”
皇後身體不由一酥,腳步匆匆出了鳳儀宮。
到禦書房時,禮部尚書也在。
三皇子沒能說服皇後清賬,他隻得又求到陛下跟前。
見到皇後來,皇帝道,“行了,你先下去吧,稍後朕讓趙德寶去朕的私庫翻翻,看看能湊多少,便先給你多少。
”
禮部尚書得了這話,知道帝後有話談,忙就退下了。
皇帝滿臉愧疚看向皇後,“朕真的覺得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君王,國庫空虛到連兒子辦婚事的錢都拿不出,朕更覺得自己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
皇後原本以為她沒遵皇帝口谕,皇帝會發難,卻不想皇帝竟是先自責上了,她想要怪陛下将禮部尚書打發去她那裡的話,也隻得打了個轉,變成,“戶部這些年,這樣困難嗎?
”
“哎。
”皇帝重重歎口氣,“大夏近些年雖無大戰,小戰卻是不斷,養兵打仗最是費銀子,地方上不是這裡幹旱,便是哪裡水災,交上來的賦稅有限。
先前罰沒首輔的那二十萬兩,一入國庫便撥了十萬給兵部,另外十萬這裡挪點那裡用點也就沒了。
國庫倒不是一分錢拿不出來,但有些保證國家運轉的錢是動不得的,若真動了,到要用時,被人知曉這錢用來給老三辦婚事,豈不是坑的皇兒被世人唾罵。
”
他又歎了口氣,“你也别急,我已經讓趙德寶去我私庫盤賬了,總不能讓百姓笑話我皇家連場婚禮都辦不起,實在不行,朕還有些下面進獻的寶貝,朕讓人拿到宮外當鋪去換些銀子。
”
皇後微微打量着皇帝,見他神情不似作假,這才道,“陛下的東西怎能動,臣妾還有些體己,臣妾稍後便讓人拿給禮部。
”
兒子成婚賒賬已經夠丢臉了,若讓百官知道皇上缺錢缺到去典當東西,這皇家的顔面也徹底沒了。
她剛剛和情姑姑說的話,有誤。
皇帝不蠢是不蠢,卻也是個不要臉皮的,即便坐上龍椅這麼多年,他那上不得台面的性子始終不曾改過。
“皇後。
”皇帝一把握住皇後的手,滿臉感動,“你真是朕的賢内助,此生有你,是朕的福氣。
教出來的孩子們也聽話,朕想着老三如今也大了,有些事該提上日程了,但他眼下還無建樹,恐難服從。
依皇後看,朕是先給他封王,還是找個機會讓他做點功績服衆,再搬回宮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