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酒從他懷裡擡起頭來,清澈靈動的眸中帶着誠懇,“從未後悔,亦不會後悔。
”
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靜靜看了他片刻,她反問,“你會不要我嗎?
”
“不會。
”顧逍沒有遲疑,又補充道,“不會不要你。
”
這是他心裡真實想法,從他意識到自己對謝酒有強烈的占有欲後,他便從未想過要放她離開。
但今日之事,也讓他明白自己有多自私。
他又想到謝酒的父親即将到玉幽關,他會允許自己的女兒這樣沒有名分地跟着自己嗎?
謝酒了解顧逍比自己更甚,她明白他此時在想什麼。
隻要他不生出分開的念頭,偶爾地為他們的關系苦惱,自責,謝酒略帶促狹的樂見其成。
隻要他們在一起,顧逍遲早有一天要面對這個問題。
他最終會給自己一個圓滿的,謝酒笃定。
他已經在自責沒有給她好的名分,好的體面,離他打破心結不遠了。
眼看着即将天亮,顧逍已然陷在自己的思緒裡,謝酒便抱着她的胳膊沉沉睡去。
顧逍終于回過神來,他想問點什麼的時候,謝酒已經傳來均勻的呼吸。
且她嘴角挂着淺淺的笑。
讓顧逍心裡莫名一軟。
他側身抵着她的額頭,鼻尖對着鼻尖,彼此呼吸纏綿。
他想,他們得這樣相擁一輩子。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顧逍不知何時離開的。
謝酒吃了午飯後,去了安置蔡氏的小屋子。
武侯夫人是個做事效率很高的人,她對外宣傳,林舒見謝酒做事用心,依舊想雇她為她做事,但不同意蔡氏住進林家。
便借了銀錢給謝酒在林家旁邊買了個小屋子,婆媳倆在這安置下來,白日裡謝酒去林家做事,晚上回來照顧婆母。
而謝酒上次幫過武侯夫人,故而吳家人也會在謝酒顧不過來時,幫忙搭把手照顧下蔡氏。
具體謝酒是怎麼幫過武侯夫人,武侯夫人則沒說,也無人敢追着武侯夫人細問。
吳家人多,這兩日來楊家看熱鬧的更多,這個消息一個上午幾乎就傳遍了整個流放區。
楊老大他們則将那個車轎買了,換了點銀錢請人補了兩間屋子出來,勉強藏身。
家裡的兩具屍體昨晚也給下葬了,他們未來接回蔡氏。
剛剛洗白的那點名聲,徹底爛到了泥裡。
大家便覺得謝酒離開楊家才是最對的選擇,否則指不定會被他們害成什麼樣,這些話裡亦有武侯夫人他們的功勞。
在謝酒剛到小屋沒多久,武侯夫人帶着她的二媳婦也來了。
這是謝酒同她說好的,想從吳家請一個人來看顧蔡氏,所以才有了吳家會給謝酒搭把手的傳言。
将來吳二嫂即便時常在這裡,大家也不會想到是謝酒花了銀子顧的人,隻當是來幫忙的,吳家向來義氣,大家也是知曉的。
吳家的女子大多不會女紅活計,來了流放區後,要麼跟着男人去采石場背石頭賺錢,要麼去莊子上做苦力,且賺得很少。
謝酒雖不會讓蔡氏好過,卻也不能丢在那裡不管不問。
她給了比尋常差事略高,但也沒有高出很多的工價。
吳二嫂娘家是走镖的,年紀比謝酒大不了幾歲,卻是很能吃得苦的。
謝酒為謹慎起見,又封了蔡氏的視覺,如今蔡氏看不見,聽不見,說不得,俨然真正的活死人,照顧起來能省不少事。
吳二嫂很樂意這份差事。
畢竟謝酒的要求實在不高,隻需蔡氏活着便可。
“夫人,我身邊有個無心,最近因着她姐姐的外出,情緒有些低落,還想請您家裡的六丫在林舒家住幾日,陪陪她。
”
六丫便是昨日拿着木劍護着謝酒的丫頭,是吳四爺的女兒。
謝酒知道吳家并未分家,武侯夫人能做這個主。
武侯夫人怎麼會不明白,謝酒真正的用意。
她感激吳家幫忙,所以才想回報一二,将那丫頭接到林家養着呢。
她也心疼六丫跟着他們吃了不少苦,故而沒忍心拒絕,隻道,“姑娘好意,我先替六丫謝謝你,不過也不可多打擾,便去住兩日吧,兩日後我去接她。
”
多住他們是不好意思的。
謝酒抿唇莞爾,無心這些日子确實無聊得很,有個伴定是舍不得她離開。
她始終記得小小孩童護在她身前,叫她别怕的場景。
傍晚謝酒便将六丫帶去了林舒家。
這件事,謝酒事先跟林舒說過,林舒沒有不同意的。
自打謝酒住進林家後,起先是給銀子,後來關系越來越好,林舒不肯再要,謝酒便直接承包了家裡所有的開支。
謝酒養了這屋子裡的所有人,包括林舒她自己。
林舒先前和謝酒合夥做藥材生意賺了不少,後來藥材鋪子被擴張,交有陸老三打理,依舊保留了林舒的分成,她亦不缺銀錢,也早已把謝酒當成這個家裡的一分子。
故而她嗔了謝酒一眼,“這裡就是你家,你想帶誰來住便帶來,将來你的家也有我一席之地。
”
謝酒展顔笑道,“我家也是你家。
”
林舒便佯裝哆嗦了下,“肉麻。
”
轉而她又想到封芷蘭,“不知芷蘭到京城了沒有。
”
謝酒心裡估算了下,“她們兩個快馬前行,應是快了。
”
隻是不知她能否順利混進鎮國公府,怕是要吃些苦頭了。
想到這個,兩人都沉默起來。
到了晚飯時,封無心和六丫已經相熟的手拉手了,家裡多一個孩子,熱鬧了許多,尤其還是個愛好習武的丫頭。
封無心力大無比,六丫小小年紀便有了極好的身手,兩人吃過晚飯便在院子裡比試,謝酒擔心他們小,打起來沒分寸,便留下呂康看着她們。
她去了李盛家。
李盛帶人去了京城,如今是無為幾人住着。
謝酒剛到不久,逍王府的暗衛也到了,同她道,“謝姑娘,吳嬷嬷身體不适,王爺前去看望她了,讓屬下給您帶話,大概得三四日才能回來。
”
“可知是什麼病嗎?
”謝酒微微怔愣了下,問道。
吳嬷嬷身子一向康健,且前世沒有犯病這出。
暗衛道,“聽說是摔了一跤。
”
年紀大了,這倒是有可能,謝酒提着的心微微放下。
見她颔首,暗衛又拿出一封信給她便退下了。
信是京城發來的。
顧逍上次讓人查帶走程叢妹妹的那位老嬷嬷,查到那老嬷嬷确實鎮國公府的奴才,隻不過後面犯了錯,被發到莊子上,沒多久便去世了。
“程叢。
”謝酒将人喚了過來,把信遞給了他。
老嬷嬷死了,卻無人見過她身邊有什麼四指的姑娘,程叢的妹妹依舊沒有消息。
程叢看完信,塌了肩頭,神情頹敗。
謝酒漆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淡聲道,“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引蛇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