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恍恍惚惚被杏兒扶着回到自己院中,一進屋,她擡手一巴掌打在杏兒臉上,“都是你,是你将那莫名其妙的信送到本郡主面前。
”
若是沒有那信,她不會挑唆曹承望殺人,就沒有今日之事。
祖父剛剛的話讓她心驚,是逍王起了退婚的心思,還是祖父不看好他們的婚事?
她自小便知自己是未來的逍王妃,六年前,逍王從遼東回到京城,她偷偷見過他兩回,那兩回讓他長在了她的心裡。
若她最後卻嫁不成……
想到這個可能,她眼中狠厲盡顯,對杏兒道,“跪瓷片。
”
絕不可能,他們是皇上賜婚,誰都休想破壞他們的婚事,便是逍王自己也休想。
杏兒白皙的小臉被打出一道清晰的五指印,她含着淚,低頭應是,從一個櫃子底下拿出一個包裹。
把包裹裡的瓷片鋪在地上後,而後将一個注滿水的茶杯高舉在頭頂,咬着牙撲通一聲跪在了瓷片上。
那聲響讓門外站着的兩個丫鬟,身子顫了下。
膝蓋重重跪下便傷了皮肉,疼得杏兒臉瞬間發白,可卻不得不用力,這一跪若是輕了,郡主會有更殘酷的懲罰。
但這一用力,手中的茶水便灑了些出來,霓凰見狀,示意别的丫鬟取了她的鞭子來,揚手就是一鞭打在杏兒身上,猶不解氣,她反手又是一鞭。
杏兒痛得幾乎暈過去,将唇咬出了血,才沒讓自己倒下。
霓凰出了點氣,便讓人伺候用膳,沐浴,直到半夜一覺醒來,見杏兒還跪在床上,才施恩般道,“這次便這樣罷了,下次再犯,本郡主便将你們全家發賣了去,滾下去,明日早些來伺候。
”
杏兒手撐地站起,将地上的瓷片收拾了,方才俯身出去。
她一瘸一拐往自己房間去,走到半路,便見梧桐提着燈籠過來。
梧桐看到她,忙上前扶着她回了房。
“你怎的還沒睡?
”杏兒坐定,問梧桐。
梧桐眸光擔憂地看她,“我聽郡主院裡的丫頭說,姐姐被罰了,有些擔心。
”
她将杏兒的褲腿往上卷,看到杏兒膝蓋已經血肉模糊一片,倒吸一口涼氣,“傷得這樣重,得及時處理才是,我去打些水來,順道回房再拿些藥來。
”
她不知道霓凰郡主懲罰人會這樣重,帶的膏藥根本不夠。
杏兒疼痛難忍,此時又是半夜,府醫那頭可不會半夜起來給她一個丫鬟看診,可明早還得過去伺候,便沒拒絕梧桐。
一番忙碌,梧桐幫杏兒處理好了膝蓋和後背的傷,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梧桐。
”杏兒叫住了她,起身從衣櫃裡拿出一個匣子,她打開匣子,“這裡面的東西,你挑一樣,算是我的謝意。
”
不等梧桐拒絕,她又道,“我不喜欠人人情,你若不要,往後我們便不要來往了。
”
人情是這世間最難還的東西,她甯願舍出這身外之物,可若梧桐今日不要,往後她更不會同她再有接觸。
賣身為奴的人,哪個不是缺銀子才走了這條路,梧桐不要銀錢,接近自己便是有更大的圖謀。
杏兒身後有父母有弟弟,梧桐的圖謀是她給不起,也不敢給的。
梧桐眼眸輕閃,走近了杏兒,有些為難的樣子,“姐姐既然這樣說,那我便選一樣了。
”
她在匣子裡挑了一會,拿着一個物件道,“我喜歡這個,姐姐送我吧?
”
杏兒看了她一眼,“為何選這個?
”
那是一個紅色的三角包,三角包下頭綴着三個銀鈴铛,和這匣子裡頭的東西比,是最不值錢的。
但那是郡主賞給她的,聽說是大夫人在廟裡為郡主求的護身符,郡主懂事後嫌帶着難看,便取了下來,一直丢在梳妝匣裡,最後賞給了她。
郡主雖時常責罰她,但不喜歡或者已經厭棄的珠寶首飾卻能随手賞給她,這也是她堅持下去的動力。
做人奴才,哪有不看主子臉色,不挨罰的呢。
意識到自己思緒飄遠,她忙回神看向梧桐。
梧桐眼眸低垂,苦笑道,“我娘也曾給我求過這個,我一直貼身帶着,但家裡遭難時,賣掉了,我想要這個,姐姐可以給我嗎?
”
閣主早傳了消息,讓她盡量拿到霓凰郡主的舊物,尤其是兒時的。
她入國公府這些日子,知曉霓凰郡主最是愛美,又喜新厭舊,小時候的物件說不定就打賞給了身邊人。
杏兒是她身邊的大丫鬟,最是有可能得到這些東西的,看杏兒神情,這東西應該就是霓凰郡主的。
略有遲疑,杏兒還是點頭道,“你喜歡就拿去吧。
”
郡主賞給她的東西,應是不會再要回的。
她沒有任何懷疑。
梧桐歡歡喜喜拿着東西回了屋。
兩日後,這個護身符便送到了謝酒手中。
回到京城後,因着侯府沒有錢财入賬,一家子吃喝交際都需要銀錢,楊馨兒又始終沒露面,楊老大便将管家之事強行丢給了謝酒。
永甯侯府存在不了幾日,用不了她多少錢,利用管家之便反倒是能安插不少自己人入府,謝酒沒推辭。
胭脂和清秋便是以新買奴婢的身份到了她身邊。
謝酒将護身符放在燈下細細查看。
雲戴救夫前是抱着可能戰死的心,将她托付給了錢彪。
一個有可能丢命的母親,會不會給孩子留下些什麼?
若要留下些什麼,最有可能的就是孩子的貼身之物上,護身符便是貼身佩帶的。
她沒看出什麼端倪,便吩咐道,“清秋,拿剪子來。
”
清秋拿了剪刀過來,“閣主,我來吧。
”
女紅上面,謝酒自認不如清秋,便将東西給了清秋。
沒幾下清秋便将三角包給拆了,裡面除了一張符紙還有一些毛發,那毛發細軟應該是她幼時的。
沒什麼發現,謝酒讓清秋将東西恢複原樣。
清秋縫着時,難免觸動到那鈴铛,謝酒眼眸落在那三個鈴铛上,眯了眯眼,“清秋,将鈴铛撬開來看看。
”
鈴铛類似木魚的形狀,有個開口,裡面有粒珠子,通常珠子滾動撞在鈴铛内壁上就會發出響聲。
這明明有三個鈴铛,謝酒卻隻聽到了兩個鈴铛發出聲音。
清秋速度很快,用剪子一撬,鈴铛裡面的珠子便被取了出來。
尋常鈴铛為了聲音清脆,裡面的珠子通常是銅質,三粒珠子卻有一粒是蠟質的,怪不得不會發出聲音。
兩響一啞,若不是有心查探,尋常人很難發現異常。
這粒蠟質珠子比另兩顆略微大些,謝酒小心一點點刮開,裡面露出極小的紙團來。
準确說,那并不是尋常紙張,隻是類似紙張一樣的材質,多年過去,上面的字迹依舊清晰,“沙城,風巷,槐樹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