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原本在給楊老二熬米湯呢,一個石子砸到了腳邊。
石子上綁了張紙條,胡氏看完上面内容,一股怒氣從腳底闆直沖腦門,還管什麼楊老二,直接就往林舒家跑。
她到時,正聽的楊齊幫着楊修控訴謝酒,心頭怒意更勝。
接受到謝酒的眼神,她深深吸了口氣,走到楊修面前,“修兒,你這孩子,不去拿銀錢給你爹治病,來這裡做什麼?
”
不等楊修反應,她繼續道,“你爹可是說了,你外祖家送了不少銀錢過來,還說要還清林舒大夫的錢,給你爹治傷足夠了,你别耽擱了,趕緊拿錢送他進城。
”
楊修沒防備胡氏突然說這些,他一時不知要如何應對,遲疑片刻嗫嚅道,“我爹昏迷了,我不知道銀錢在哪裡。
”
他不能在大房面前否定外祖家送了銀錢來,更不能讓他們知曉錢已經沒了。
“怎麼可能,你爹雙腿癱了動彈不得,那銀錢可是交由你收着的,你這孩子,不會是舍不得花錢給你爹治病吧?
你可不能這樣啊,你爹往日對你多好啊,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可不能不孝順,你現在這樣拖着,會把你爹拖死的……”
說到這裡,胡氏頓悟般,一臉不可置信,“你該不會是故意拖延吧?
天哪,雖說你爹沒了,那些錢就歸了你一個人。
你爹那身子确實也要費不少銀錢,可是你身為人子,不能做那糊塗事啊,聽大伯母的勸,快些拿出銀錢送你爹進城吧……”
胡氏焦急之下,口無遮攔說了許多。
不想被謝酒借錢的人,終于找到了理由。
衆人七嘴八舌。
“他們家有錢,還讓謝酒找我們借錢,當我們是冤大頭呢?
”
“這孩子,瞧着可憐,剛我還心生憐憫呢,卻不想是個黑心的。
”
“私藏銀錢不給親爹治病,卻帶人逼迫寡嬸,小小年紀不學好,以後可是要遠着點,沒得被他坑騙了。
”
……
“我……”楊修嘴唇顫抖,“我真的不知銀錢在哪裡。
”
他沒想到自己會成為衆矢之的,難聽的話讓他面色漲得通紅,他以為自己是有些本事的,對付謝酒不難。
可現實讓他再度領略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引來逼迫謝酒的人,最後被謝酒和胡氏的話引導着差點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他低着頭攥緊了拳,眼神陰厲,可很快他想到了父親平日的教導,再擡頭時俨然是一個惶然無助的孩子。
哭道,“爹不會把錢給我一個孩子管的,前幾日他是說過要還了林大夫的錢,好讓四嬸回家。
我們和大房分了家,娘不在,爹癱在床上,家裡沒有個頂事的大人,爹信任四嬸,說以後讓四嬸辛苦些幫忙打理,四嬸也是沒反對的,四嬸,爹是不是把錢給你保管了?
”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往謝酒身上潑髒水,先将她和父親綁在一起。
寡婦弟媳幫妻子不在家的二伯哥理家,衆人會怎樣看謝酒。
還能将銀錢的事賴在她身上,轉移大房的注意力,反正謝酒也沒證據證明她沒拿。
他等着四周看熱鬧的人,猜忌謝酒與爹的關系,爹曾說過,在男女之事上,男人頂多是添一樁風流韻事,而女人卻能因此毀了名聲,萬劫不複。
既然拉攏不了謝酒,就先毀了她,等她被衆人踩進爛泥裡,那隻願意伸向她的手就顯得難能可貴。
或許他的臨時起意會比先前的主意更好。
楊修嘴角勾起一抹得逞得笑。
“那日我與你大伯都在,你四嬸先離開的,你爹根本沒給她錢,也不曾提過讓她管家之事,你這人為了不拿錢出來,怎麼滿嘴胡話呢。
”
胡氏怒了,“再說,在京城你娘都給你找通房了,你還裝什麼孩子。
”
紙條上說,銀錢在楊修身上,但被人搶了。
老二被蠍子咬傷,都不肯拿錢出來,想到二房以前對大房耍的心機,她就想激楊修說實話。
她容忍不了再被二房耍弄。
可楊修抹了把眼淚,很是委屈的樣子,“我沒胡說,大伯母怎知四嬸和我爹私下沒見過面呢?
”
胡氏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平日看着沉默呆愣的楊修,心思竟這樣惡毒。
她深受名聲被毀之苦,知道謝酒若被扣上與二伯哥勾搭的帽子,會遭遇什麼,落得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莫名,她眼裡帶了絲同情看向謝酒,卻見謝酒神色淡淡,鎮定自若。
她再欲說什麼時,就聽得有人大喊,“楊修,有官差去你家找你爹了……”
衆人推拉着楊修往楊家去,謝酒也緩緩跟在衆人身後。
猜到楊老二這邊不安分,謝酒便吩咐李盛做些安排,李盛卻道,顧逍已經做了善後安排。
謝酒便安心等着楊家人上門。
她到楊家院子時,見兩名官差押着一個滿臉胡須看不清相貌的男子。
官差道,“昨夜我們巡邏時,見此人神色匆匆,身上還有血迹,便拿下審訊,才知他昨夜潛入楊家傷了人。
”
衆人嘩然,竟是這人傷了楊老二嗎?
為什麼呢?
官差沒給衆人解惑,而是看向人群,問道,“誰是楊家二房的孩子?
”
不用楊修出聲,有人已經指給官差看了。
官差看向楊修,“此人交代,昨日夥同其餘幾人搶了楊家二房孩子的銀錢,被搶的可是你?
”
楊修十四的生命裡,從沒這樣為難過,他若承認被搶的是自己,那剛剛他潑向謝酒的髒水就成了撒謊,污蔑。
可那是兩百兩,父親正需要銀錢治病,他們也需要銀錢生活。
但,他還是多了個心眼,沒有立即承認,而是問道,“他為何要傷我爹?
”
絡腮胡聞言呸了一聲,“你爹當年欺辱我妹妹,還将我們趕出京城,如今他流放來此,老子隻割了他那二兩肉,沒要他命不是老子仁慈,是他那條狗命不配老子賠上一條命。
至于你,隻能是你自己蠢,連财不外露都不知道,活該被兄弟們搶。
”
楊修仔細打量着絡腮胡,分辨不出他的話是真是假,他也沒法把他爹弄醒,問他當初是不是欺辱了人家,被仇家找上門。
但瞧着那雙眼睛,好似确實是搶自己銀錢的人之一。
可爹說,銀錢是謝酒搶的,這人和官差都是謝酒的安排嗎?
他又看向了謝酒。
謝酒神色平靜,楊修什麼都看不出來。
官差見他許久不回自己的問題,不耐道,“這人也不止搶了你一個,我們今日帶他來,就是想确認下被搶的苦主們,好将被搶之物,物歸原主。
”
若不是你,我們就先帶他回去了,至于他中傷你爹之事,按他說法是你爹先辱他妹妹在先,一切等查實後再按律法定奪。
”
多年前在京城發生的事,如何查實?
楊修知道這不過是一句托詞,眼見着官差真的要帶着那人離開,他來不及再做思考,忙道,“是我被搶了,勞煩差爺把銀錢歸還給我。
”
官差轉身,問道,“搶了多少?
”
楊修道,“二百兩。
”
“好啊,你果然滿口胡話,明明自己被人搶了,卻賴在謝酒身上,真不是個東西。
”封芷蘭指着楊修咬牙切齒道。
衆人一時也議論開了,說什麼的都有。
楊修到底年輕臉皮薄,臊紅着臉等着官差把他的東西還給他,他強迫自己不去理會那些謾罵,最重要是先拿回銀子。
卻見官差拿出一個本子,在上面寫了些什麼,又将本子塞進懷裡,對他道,“行了,我記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