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爍靜靜地看着。
看着她一直蹲在那裡,抱着那隻拉布拉多,他的心蓦地如綿密的針般刺痛,他甚至是有了沖動,下車走過去,把她抱起來。
抱回家,藏起來!
陸爍捂着心口,輕輕閉眼。
再睜開眼時,已經是一片涼薄。
做什麼呢!
現在的結果,不就是當初接近她想要的嗎,陸爍你在猶豫什麼,你在想什麼?
你跟她結束了,不出意料,不久的将來你會跟司家小姐訂婚,而陸熏也會找到她真正的感情,或許是葉白又或者是其他的男人。
陸爍關上車窗,面無表情地把車開走。
……
别墅玻璃雕花門打開,走出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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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葉白。
他自小在北美長大,即使隻有10多度的夜晚,他仍隻穿了一件黑色背心,下面是條半舊牛仔褲,一雙長腿逆天地長。
他站在廊燈下,注視陸熏。
他認識她很多年了。
才認識她時,她比現在還要纖細敏感,還有點兒抑郁。
他隻比她大兩歲,
那會兒,卻已經閱盡人間春色。
所以,葉白從未想過染指這朵小白花,一直到她跟陸爍在一起。
葉白沒想将陸爍的身份告訴她,已經分手,就當是個錯誤好了。
他看了她許久,才輕聲說:“剛才你媽媽打電話過來,說是明天過來。
”
陸熏頓了下。
好半天,她喃喃的:“我沒事,你别跟她說。
”
葉白輕聲歎息:“我沒說!
但是你得吃藥。
”
陸熏這兩天情緒明顯低落,有點兒抑郁的傾向,他很擔心。
她的病,已經好幾年沒有犯了。
一想到讓她犯病的罪魁禍首,他恨不得宰了姓陸的。
但是葉白,根本不知道柳家跟陸家的關系,更不知道陸爍接近陸熏的原因,他隻以為是豪門公子的一場遊戲罷了。
聽了他的話,陸熏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她松開拉布拉多。
葉白拍拍她的肩膀,柔聲說:“乖,去吃藥。
”
她沒有反抗,跟着他進屋。
葉白給她倒了白開水,還把藥扳出來給她,陸熏默默地吃掉。
她很乖也很少作。
唯一的逆反大概就是跟陸爍談戀愛,葉白當初是強烈反對的,給出的理由是影響她的創作,但是他心裡知道是為什麼。
陸爍那樣的人,玩兒陸熏太容易了。
葉白端了空掉一半的杯子,準備去廚房,身後傳來陸熏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小,也堅定。
“老白,我會忘了他的。
”
葉白身子一頓,片刻他才低啞着嗓音嗯了一聲,随即就離開了。
他在廚房裡抽了兩根香煙。
用來緩解。
天知道他有多想狠狠揍姓陸的一頓,姓陸的當大少爺習慣了,他怎麼忍心傷害陸熏這樣的女孩子。
她是那麼簡單,要的也不多。
……
次日清早,柳太太就過來了。
葉白接機,在車上柳太太不免擔心,問起陸熏的情況。
葉白開着車,想了想用輕松的語氣說:“可能是天氣變化,情緒不太好!
您不用擔心。
”
柳太太歎息:“我跟她爸爸一直不放心她一個人在b市,多虧了你照顧她。
”
葉白笑笑:“應該的!
陸熏是我的财神爺!
”
這話不誇張。
陸熏是業内頂尖設計師,很多名人名媛指定她的設計,年入不菲。
葉白抽成也多。
柳太太又是高興,又是擔憂。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到葉白的住所,陸熏站在房子前面等他們。
葉白從後備箱裡提了兩大袋的東西,笑着說,“阿姨老遠給你帶的。
”
陸熏輕輕抱了抱柳太太,小聲叫了一聲媽。
柳太太很疼她。
她摸摸小女兒的腦袋,邊進屋邊跟她聊起家常,主要也是柳秘書跟陸熏的哥哥的事兒,陸熏就安靜地聽。
柳太太這次過來,其實也是有特殊任務的。
她聽陸老太太說,陸家小子都要相親了。
這陸熏還比他大上一歲,感情還沒有個着落,她丈夫時常着急。
他們家陸熏長得好,有才華,
怎麼就一直單着呢?
柳秘書在b市多少有些人脈,他讓柳太太過來,一來是看望女兒二來也是給她物色物色,但有一樣就是不能煩着她,終身大事嘛還得孩子自己願意才行。
柳太太是過來人,知情識趣。
她瞧得出來,葉白喜歡陸熏。
對于家長來說,總是希望把孩子托給知根知底的,再說陸熏的性格需要一個溫柔包容她的,葉白了解她。
柳太太暫時就打消給陸熏相親的念頭。
她想再觀望觀望。
葉白親自做了西班牙餐,那手藝讓柳太太贊不絕口,再看看女兒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要搬走的話。
葉白跟陸熏的關系特殊。
類似娛樂圈的藝人跟經紀人,有個頭疼腦熱照顧一下,甚至是很多都是住在一幢房子的,柳太太權衡再三便沒有說。
倒是陸熏自己說:“吃完飯,去我公寓吧!
”
她有間很不錯的公寓。
不大,隻有100來平,但是地段特别好。
裝修複古。
陸熏說完,葉白端起紅酒品了一口,像是很随意地說:“這邊空房間很多,阿姨完全可以住在這裡。
”
“我想回去住。
”陸熏輕聲說。
葉白望住她,半晌都沒有出聲。
柳太太又不是傻的,她笑着打圓場:“小熏是怕我住不慣!
這樣,我還是住小熏那兒,葉白你明天帶阿姨去逛逛吃吃,你看怎麼樣?
”
葉白順着台階下來。
方才他有些失态,他跟陸熏什麼也不是,沒有權利要求她。
柳太太這才松口氣。
吃完飯,葉白送她們離開。
陸熏去客房收拾時,他跟進去了,接過陸熏手裡的行李利落地将衣服疊好放進去:“笨手笨腳的!
”
陸熏看他。
葉白氣消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這幾天好好陪陪阿姨。
”
他又将藥瓶給她放好。
分門别類,每頓吃幾顆,都寫了标簽貼在藥瓶上。
陸熏輕聲說:“老白,你不用對我這麼好!
”
“我侍候金主!
行嗎?
”
葉白有些粗魯地說,随後他就拎起她的行李,大步下樓。
陸熏站着,靜靜地看了會兒。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遲鈍,葉白的心思她知道一點兒,可是他們認識八年了早就處成了親人,再說她才從一段感情裡出來。
她不玩貞潔,但總也有些底線。
陸熏的公寓已經有三個月沒有住人了,好在葉白一直讓人定時打掃,否則肯定會被柳太太看出些東西來。
陸熏跟“唐尼”分開,她自然不會再提。
開門進屋,隻有母女兩個在。
柳太太把行李放下,然後親昵而溫柔地說:“葉白對你很好啊!
”
陸熏點頭:“老白是對我不錯!
”
柳太太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的意思。
”
陸熏平時很宅,也極少做家務,但是她待柳秘書夫妻很孝順,柳太太過來她就主動去煮了一杯花茶,兩人坐在深墨色的真皮沙發上喝着談心。
期間,柳太太想提陸謙夫妻,
但是想想還是算了!
多年的心結未解,又或許陸熏早就不奢望見着陸謙了!
柳太太低低地說了些大兒子的情況,
結婚,在國外定居,現在兒媳懷孕了。
陸熏端着馬克杯,淺笑:“回頭我給哥哥嫂子寄份禮物。
”
柳太太不肯。
“你這孩子每次買禮物那麼貴重,他們自己有錢用不到你的,你的錢自己存着,等你結婚你爸爸跟我早就存了筆嫁妝給你。
”
陸熏小聲說謝謝媽。
柳太太總覺得這孩子,狀況不太好,有心事的樣子。
但想想她生病了,也在情理之中。
就推着她去休息。
柳太太自己利落地把公寓又收拾了一遍,拿着錢包去附近的超商會員店買了好些吃的回來,當下就煲了個牛骨湯,準備給陸熏好好補補。
卧室裡,陸熏躺在床上。
她纖細的身子蜷着,心髒密密麻麻地疼,方才柳太太的話讓她想起前不久,她也曾經期待過,跟那個人的婚禮。
她甚至偷偷地畫了一張婚紗圖。
離開那間公寓時,她撕掉了。
陸熏半夢半醒,夢時總以為自己還在那間公寓裡,這兩天隻是一場噩夢。
醒來,一身是汗。
她坐在床上,微微發呆。
原來不是夢,是她真的跟那個人分開了!
他叫她走,他說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天色擦黑,柳太太推門進來,很溫柔地叫她起來吃飯。
陸熏用力抱住柳太太:“媽!
”
柳太太順順她的頭發:“怎麼了?
”
陸熏輕輕搖頭,她到底不願意欺騙柳太太,小聲地說自己喜歡過一個人,但是現在分手了。
她說的時候,聲音小小的,低低的。
柳太太聽了難過。
陸熏小臉靠在她肩上,輕喃:“他不喜歡我。
”
柳太太沒有多問。
她隻是輕撫着女兒的發絲,很溫柔很溫柔地說:“我們小熏很好。
”
陸熏小聲說:“你不許告訴爸爸。
”
柳太太嗯了一聲:“行,我不告訴他!
他年紀大了倒是比從前沖動,動不動就撸起袖子要跟人幹仗,哪裡有年輕時候的半分斯文。
”
陸熏淺笑。
她生得嬌小,但是笑起來會隐約露出一顆小虎牙,挺顯年紀小的。
柳太太下決定,要在b市多待一段時間。
……
次日清早,葉白開了一輛悍馬過來,接她們去喝早茶。
柳太太贊歎:“這車子老霸道唉!
”
葉白請她坐前面,說是視野好。
柳太太便坐上來。
葉白即使脾氣不好,但他是幹經紀人的,本身就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将柳太太哄得開心。
中午,他選在麗晶酒店吃飯。
車停下,葉白解開安全帶,笑着說:“麗晶酒店的燒鵝最好吃了,買回家的又不比現吃,一會兒您好好嘗嘗。
”
柳太太挺高興的。
她倒是其次,主要是帶着陸熏出來散心。
餐廳位于酒店一樓。
超級大的玻璃幕層,上方吊滿了水晶垂燈,奢華大氣。
正值午飯時間,位子幾乎坐滿了,好在葉白預先定了位子,所以過去就坐着了,葉白邊走邊跟柳太太介紹這家的特色菜。
陸熏跟在後面。
她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的長裙,黑色長發編了魚骨辮。
松松的,顯得臉蛋更小了。
蓦的,葉白聲音頓住。
陸熏輕輕擡眼,随後她的目光也凝固住了,她看見了“唐尼”。
他跟一對很體面的夫妻坐在一起,對面也會了很體面的一家三口,其中有個女孩子跟他年紀相當,年輕漂亮還帶着一股女強人的氣質。
他在跟人相親!
在他們分開後的第三天,他跟人相親。
原來,他不但不喜歡她,就連當她是女朋友都沒有過。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邊的人,叫陸熏臉色蒼白一片。
他身邊的人……
他身邊的人,是陸叔叔跟明珠阿姨。
陸熏面色蒼白,她的唇瓣開始顫抖,他是陸爍,他竟然是陸爍!
一切就說得通了。
他跟她的相遇,他的那些追求,夜晚的情話。
不但虛假,還摻雜着他的報複。
這個人,不但從來沒有喜歡過她,甚至他的心裡是恨她的。
陸熏整個身體無法動彈。
此時的難受,竟比他讓她滾,讓她再也不要出現還要難過。
陸爍也看見她了。
他很平靜地注視她,眼裡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她,像是那些擁抱親密又火熱的夜晚從來沒有存在過。
氣氛微妙。
陸謙終于察覺到不對勁,順着陸爍的目光看過來。
他愣住了:竟是陸熏。
他有很多年沒有見着她了,隻聽柳秘書說養得挺好,孩子也有出息。
不曾想,在b市見着了。
柳太太也挺不自在的,她也想不到會遇見陸家一家子在相親啊,陸熏跟他們家裡的關系……
最後,明珠也發現了他們。
柳太太硬着頭皮笑笑:“是陸爍在談朋友啊!
我正好過來看看小熏,這孩子這幾天很不舒服呢,葉白打電話給我,我不放心就過來了。
”
明珠微怔過後。
她想起昨天在醫院見着,就淡笑着問:“嚴重嗎?
要不要幫着找個專家看看?
”
陸熏沒有說話。
她用盡全部的力氣,把目光從陸爍身上收回來。
她隻是搖搖頭。
明珠看她不太愛說話的樣子,心裡多少可惜,她看向葉白:“這是小熏的男朋友吧?
”
要是平時,葉白肯定不會讓陸熏生氣。
但是這會兒,這陣仗,那混蛋才甩了陸熏就在這相親了!
他笑笑,伸手摟住陸熏的肩:“是!
我跟小熏談了七八年了!
不出意料的話,會比令郎結婚快些,到時候我一定把喜糖發到府上,還請陸先生一家來喝一杯薄酒。
”
明珠向來少點兒心思。
倒是陸謙,目光深深地看看這個年輕人。
總覺得他話裡帶刺!
難道陸爍這兩年,真是沾染上了毛病,辜負了人家?
葉白說完,低頭看着陸熏,她仰頭目光裡一片水光。
葉白咬牙:“忽然想起來,我今天對鴨子過敏!
先失陪了!
”
他很禮貌地問柳太太。
柳太太正不自在着,當然同意,于是一行三人很快就離開了。
從頭到尾,葉白都摟着陸熏的肩膀。
半摟半抱。
因為隻要他松開一點點,陸熏就差不多要倒下來,她一直在撐,不讓自己在陸家人面前出醜,不讓自己更失态了。
她死命地維持着自己最後一絲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