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朔趕緊睜開眼睛。

　　他眼底還有明顯的紅血絲。

　　“我被一個邪道拉進虛空之境，被他逼着鬥法……

　　“沒裝，更沒騙你！
”

　　姜朔說完，溫元傑就要走。

　　姜朔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我都聽見了！
”

　　溫元傑别開臉去，“那你是做夢了！
我什麼都沒說。
”

　　“小遠，哥錯了……”姜朔語氣僵硬道。

　　溫元傑微微一怔，緩緩低頭看着他躺在地上的大哥。

　　那個昔日驕傲自負，他永遠是對的，錯的永遠是别人的大哥。

　　“你說什麼？
”溫元傑問。

　　姜朔咧嘴一笑，嘴裡又冒出些煙兒來。

　　“咳咳……”溫元傑被那一股燒焦的糊味兒嗆地直咳。

　　“哥錯了……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還把你當小孩兒，想左右你的人生。

　　“這陣子，我把家裡的生意都交給你二哥三哥了。
我……體驗做奴隸的生活。

　　“呵，你知道，在咱們家，是哥的‘一言堂’。
我說一不二，可做了奴隸我才知道……

　　“人若不能做自己的主，人生便隻剩下苦。
最苦還不是身體的苦，是心裡的憋屈、憤懑、惱恨和無力感。
”

　　姜朔扯着嘴角，露出一個吃力的微笑。

　　“就這……還是我自己選擇做奴隸。
我的‘主子’也是我自己挑的。

　　“她對我不算好……但也絕不差。
”

　　雀爺皺眉瞪了他一眼。

　　見他沒事，雀爺正要悄悄離開房間。

　　“你别走。
”溫元傑喊住她。

　　雀爺回頭看着兄弟倆。

　　“能……能讓我哥……”溫元傑遲疑道。

　　雀爺立馬解釋，“他不是真的賣身為奴，他是自由身，想走随時都能走。
”

　　“不是，我是說，”溫元傑輕咳一聲，“能讓他把臉上這妝容去了嗎？
也太醜了……我沒眼看啊！
”

　　雀爺：“……”

　　姜朔：“……”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隻看外表嗎？
知道芯兒是他哥還不行？

　　難怪他一直撇着臉，還以為，他是不肯原諒姜朔……原來是沒眼看。

　　雀爺扶額點頭。

　　姜朔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跄跄去洗臉。

　　溫元傑給自己倒了杯茶，嘀咕道，“我說嘛，我在大沽也小有勢力，怎麼從來都沒見過他？

　　“你來找我，我還納悶兒呢！
我哥難道被你藏在地窖裡了？

　　“他那麼俊朗一張臉，被你弄成這樣，你天天怎麼看的？
吃飯不倒胃口嗎？
”

　　雀爺輕哼一聲，“我吃飯從不讓他在跟前。
”

　　分别多年，兄弟倆終于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實在不容易。

　　雀爺準備離開。

　　可兄弟倆一樣的脾氣，又倔又慫。

　　倆人都不讓她走，非得她把人往前推一點兒，倆人才能在彼此間往前邁近一步。

　　“我嫂子作證，以後你不能過多幹涉我的事兒！

　　“你為我好，也得考慮是不是我想要的！
也得尊重我自己的想法！
”溫元傑道。

　　雀爺被茶水嗆了，“說什麼呢？
誰是你嫂子？
！
”

　　溫元傑一臉無辜地看她，“你啊！
你不是說了，我哥是自由身？
不是真的奴隸？

　　“他又不是你的奴隸，你還為他的事兒，這麼操心費力，不是看上他了？
那你圖啥？
”

　　雀爺臉上一熱，張口結舌，“當、當然不是！
我……我就是……”

　　“我知道，”溫元傑點點頭，“他扮那麼醜，你肯定沒感覺。
你看，現在俊了！
靓了！
可以有感覺了。
”

　　“小屁孩兒！
你知道什麼？
！
”雀爺拍桌喝道。

　　溫元傑嘿嘿一笑，“你沒聽見我哥說什麼嗎？

　　“他說，他自願的……他給自己選得主子！
他想讓你當我嫂子！
”

　　雀爺臉上一時紅熱，一時又慘白。

　　她豁然起身，狠狠瞪了眼兄弟倆，一腳踹翻身後的凳子，扭頭走了。

　　溫元傑吓了一跳，“嫂子怎麼這麼大脾氣？
”

　　姜朔皺了皺眉，“皇後娘娘說，她……受過傷，不大容易接受這種事吧？
”

　　溫元傑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哦……那我，我也走了。
”

　　雀爺一走，兄弟倆之間的緩沖地帶沒了，氣氛又尴尬起來。

　　姜朔看着這個已經蹿得，快和他一邊兒高的弟弟。

　　第一次發現，他是真的“長大成人”了。

　　“哦……好，那你照顧好自己。

　　“要是、要是有什麼事兒，就來找哥……

　　“另外，謝謝你……謝謝你來見我。
”

　　姜朔在生意場上，從來都是風度翩翩，鎮定自若，侃侃而談。

　　他第一次，把幾句簡單的話，說得如此磕磕巴巴。

　　溫元傑點點頭，“你也照顧好自己……還是再找個大夫看看吧。
或者，寫信問問皇後娘娘？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

　　“嗯……我會的。
”姜朔道。

　　兄弟倆對視一眼，明明心裡有很多話，可相顧卻無言。

　　溫元傑抱了抱拳，幾乎是小跑着離開的。

　　姜朔心裡亂七八糟……

　　他一時激動于和姜遠相認，一時又擔心雀翎。

　　他想起太子殿下和那個老道，則心裡更為不安。

　　他讓人收拾了屋子裡的水，重新鋪紙坐在桌前，他想提筆寫信時。

　　忽有一隻鷹落在了他的窗前……

　　姜朔趕緊打開信鷹帶來的書信。

　　一展開，便瞧見太子殿下那成熟沉穩的字迹。

　　殿下說，那老道士看了他的“安神符”寫得好，十分不服氣，所以找他鬥法，一較高下。

　　老道士是太上皇的人，答應了隻是點到為止，不會傷害他性命……

　　說了許多，主旨隻有一個——讓他不要告訴皇帝和皇後娘娘。

　　姜朔眉頭緊蹙。

　　太子才八九歲吧？
還是個小孩兒呢！
他能有什麼主意？

　　萬一那道士是個騙子呢？
居心不良呢？
他被人利用了呢？

　　姜朔轉念又想起姜遠失蹤，失憶，甚至拒絕和他相認的這些經曆……他又遲疑了。

　　他提着筆，隻寫了“皇後娘娘親啟”幾個字，就再難落筆。

　　其實不必姜朔提醒，溫錦也在查那周淩風。

　　這日小葵遞牌子進宮觐見。

　　溫錦本在喂小公主，但想到小葵許是來回報查到的消息的。

　　她便立時傳小葵面見回話。

　　小葵躬身觐見，她垂着腦袋，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回禀皇後娘娘，卑職查到……”

　　她說話聲音如同蚊子哼哼。

　　即便溫錦耳力敏銳，竟也聽不太清。

　　“小葵？
”溫錦喚她，“你不舒服嗎？
”

　　小葵沒擡頭，低聲哼道，“不便叫太多人知道……”

　　溫錦不疑有他，畢竟小葵跟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屏退宮人，叫小葵近前說話。